丝路客栈
第四章 迭烈逊（旧版）

“上垛子咧······”随着杨老大一声响亮的起垛子的喊叫声，整个驼队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骆驼客们上完垛子之后，在杨老大的带领下，来到东柜裕兴泰茶庄麻布街北头的马王庙，给马王爷上香磕头，尚文也跟在伙计们后面撅着屁股，像模像样的也进行了三拜九叩，祈求马王爷保佑一路平安。

上完香，只见杨老大手持尖刀，走到已经被两个驼队伙计按倒在地的一只山羊跟前。只见杨老大在山羊的颈部纵向缓慢得切开了指许长的口子，然后将尖刀猛地刺入切口。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伙计赶忙拿着一个铜盆接住喷涌的羊血，不一会功夫就接满了大半盆。

驼队伙计们将山羊的血涂抹在骆驼和驼货上，说这样可以驱邪避祸。尚文以前从不信这些，认为此行荒诞不经，曾感慨道：当朝实学之所以不兴，崇尚虚诞、窒息民智、阻碍文明之进步。

但此时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他的父亲在开拔前，也同样进行了隆重的祭驼起场仪式。

“开拔喽。。。。。。”随着杨老大一声长吼，整个驼队开始行动起来，沿着麻布街缓缓向北走去。

尚文在与家人挥手道别时，左顾右盼，还是不见玉茹的身影。

“尚文，记得给家里捎信啊！”赵氏紧盯着尚文远去的背影喊道。

“娘我记得了！您要注意身体啊！”尚文说毕，转身用胳膊擦去眼泪，头再也没有回转过。

尚文家的小骆驼，跟在驼队的最后面。只见小骆驼不时得回头，朝向崇文村的方向仰天长吼，瞳大的双目噙着泪水，而两个前脚掌在不停的踱步。

送走哥哥尚文后，尚惠走到玉茹家南门，只见邓家管家忙呵道：“找谁？不能进去，把东西搁这吧。”尚惠把壎交给管家，无奈走开，不时回头，想能碰见邓家大小姐。

翌日傍晚时分，驼队沿着泾河南岸来到了邠州大佛寺附近的一家客栈。

邠州是丝绸之路东段西出长安城北道上的第一站，也是西域商人沿丝绸之路北道进入长安城的最后的一个驿站。

尚文、二头和三喜在喂完骆驼后，和杨老大请示后相约去大佛寺去玩。

兄弟仨不顾一天行路的劳累，径直来到清凉山脚下的大佛寺。只见大佛寺的山门上挂着黑色的巨幅匾额，镌刻着已暗淡的金色、但笔法劲道的“大佛寺”三个大字。

走进山门，远远望去，看到一座高台，高台中间的拱门上边刻着金色的“明镜台”三个字。

原来大佛寺就是一整座石窟寺，整个寺庙建在紧贴着清凉山陡峭的红色砂岩山崖上。大大小小的石窟错落有致分布着，整个山体就像一整座大雄宝殿，蔚为壮观。但尚文还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大佛。

走到高台正前方长满杂草的广场上，尚文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香客和和尚。千年古寺香火的没落和它巍峨的皇家气势显得极不谐调。

兄弟仨继续向高台走去，来到高台的底层。在右侧的台阶处，突然看到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老头正拿着扫把在扫树叶，原来老头是看庙的。尚文忙上前询问老头道：“爷，请问大佛在哪能看到？”老头没有吱声，只是用手，指了指高台。

兄弟仨迫不及待的拾台阶而上，走到明镜台下面的门洞一瞧，只见一个巨大的佛头突然呈现在眼前，大佛正威严得注视着他们，令尚文浑身一颤。只见佛头面态丰腴，慈眉善目，两耳垂肩，金面方脸，慈祥中透出威严，威严中又见慈祥，虔诚凝观，一股撼人的力量，透彻心扉。

站在明镜台门洞深处朝洞窟正面望去，只见大佛雄伟壮严，凝重优美，线条明晰。倚崖正坐中央，盘膝端坐在六角莲花座上，庄严雄伟。左手着膝，右手端举，掌心向外，无名指微微前屈。

从门洞内向下张望，大佛两侧侍立有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均身高五丈，同样端庄肃穆。而大佛、菩萨背后十九个飞天，足足四百多座造像，并配有精美的浮雕云纹，美轮美奂，仿佛已身临仙境。

原来整个大佛石窟藏身于整个护楼后面，护楼因山起刹、依窟造楼，结构奇巧，宏伟壮观。

尚文随后来到明镜台东侧的碑廊，共有石碑七通、石碣八方，都是大佛寺的记事碑。通过拜读碑文，尚文了解到大佛寺建于唐代，是唐太宗李世民为纪念，平定薛举父子叛乱的浅水原之战而阵亡的将士所建。大佛面北，朝向浅水原方向。李世民并将自己的形象附会于大佛之上，面对昔日战场，超度手下逝去将士的亡魂。

大佛寺除了大佛窟这个洞窟外，还有千佛洞、罗汉洞、丈八佛窟、僧房窟等。每个洞窟都开凿于山体红色砂岩，甚至洞窟中的每一尊佛像，浑然天成。

尚文从小听爷爷讲过唐朝浅水原之战的故事。他们祖上有一位唐朝大将，有幸参加了这场关乎唐王朝命运的战争。每每想到这，尚文为盛唐感到无比的自豪，也为如今没落的满清感到悲哀。尚文这次去西域，也是去追寻大唐盛世的荣耀，感受世界帝都的气魄。

想着想着，尚文不自觉的抬起头，猛然望见，在护楼底层中间，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两个字“觉路”。据看庙的老头讲，相传唐代诗人李白就是从护楼底层的这个门里头进去，拜完大佛之后，突然间对世俗大彻大悟，然后挥笔写上“觉路”这两个字的。写完这两个字之后，李白开始了他云游的诗人生涯，从而成就了一代诗仙李白。

尚文知道，觉路一词来源于佛教典籍，是通往觉悟道路的意思。可他的觉路在哪呢？

尚文也渐渐悟到，为什么丝绸之路上的人们，在出发西域和到达长安城前，都来顶礼膜拜大佛寺的原因。

丝路上的人们，已经把大佛寺当成他们的精神驿站。

天慢慢暗下来，兄弟仨依依不舍的离开大佛寺，返回客栈，早早睡下。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驼队就已经出发了。一路，驼队经过平凉、安定、金县，不到十日就到达了兰州城。

杨老大让驼队在兰州城的一家客栈休整一天，同时派骑马先生王福来去打探。打探得知驼队可以过河。

次日驼队来到兰州的镇远浮桥。这镇远浮桥，建于明代，起初建浮桥时，在浮桥的南头，离兰州城墙有二十丈处，筑有小城一座，周围有数丈，中间设几道门，用于士兵盘问过往行人。小城上建楼，东西有几间是办公的地方。桥门的西边又建了一座祠宇，以供奉河神。

桥北沿着山势建有一城，绵延有二百丈，东西设置一门，建楼其上，后来又建有汉寿亭侯祠。桥门内外有杨廉所题”镇远桥“三个大字。

守桥的一个瘦高个的清兵看拉着砖茶的驼队驶来，忙前来打探从何而来。

杨老大报明来处，只见一个清兵把嘴巴凑到另一个矮胖的清兵耳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上级有令，凡是泾阳过来的茶商，一律不准通过。”只见那个矮胖的清兵大声嚷道。

“为什么不让过，别的驼队为什么可以过？”尚文凑上前去，去理论。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违抗军令，是不想活了？！”那个瘦高个的清兵恶狠狠的喊道。

杨老大赶忙拉回尚文，忙赔不是道：“各位军爷，请息怒，小孩子不懂事。“说着杨老大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双手捂着放到矮胖清兵的手中，把嘴凑到清兵耳边轻声道：”请军爷笑纳。“

矮胖清兵把银子塞到裤兜，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老子就不扣你们的驼货了，算你们识相。“

“啊！“整个驼队的人，几乎发出同一个声响。

“啊什么啊！实话告诉你们吧，上级有令，凡是从泾阳来的运茶驼队，一律查扣，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们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矮胖亲兵说着，边挽着袖子，要牵骆驼走。

杨老大见势不妙，给驼队伙计们摆了摆手，喊道：“走！回去。”

驼队回到兰州城的客栈，杨老大和骑马先生商量了一整夜，他们决定冒险走趟古丝绸之路，从索桥古渡过。

在回去的路上，整个驼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只听到那单调的驼铃声和骆驼时不时发出的哀嚎声。

尚文牵着骆驼，一声不吭的跟在驼队后面。这次西域之行，尚文才明白除了行路的凶险外，还有始料未及的江湖险恶。他终于明白，早些年他父亲为什么不让他一起行走西域。想到这，尚文更加为他父亲的安危担忧起来，希望在大佛寺许的愿能够灵验。

驼队从兰州过金县、安定，原路返回到平凉，再从平凉北上到固原、海原、盐池、平川、水泉、三角城、石门，最后到达索桥古渡。驼队为了赶路，都是傍晚才露营于野外，整个驼队到达索桥古渡后已经非常疲乏。

这索桥古渡，始建于汉唐，是古丝绸之路北线的一个重要黄河渡口，位于景泰县芦阳镇东二十里的索桥村北，其地河面较宽，水流平缓，两岸山势陡峭。东岸是通向靖远的哈思堡，西岸有接景泰的芦阳镇。索桥渡口最早以木船和羊皮筏子摆渡，到明万历二十九年，两岸修建索桥，河面上排二十四只大船，两岸四根铁铸“将军柱”，用草绳系船成桥，故名索桥。

杨老大将驼队安置在索桥村的客栈，安顿好后连忙让派骑马先生王福来去索桥古渡去打探。打探的结果让驼队几乎陷入了绝望。

从泾阳出来已快一个月，驼队还没有渡过黄河，急得杨老大一天到晚的，吧嗒吧嗒的使劲抽旱烟。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整个驼队的伙计们纷纷猜测和议论起来。

一日杨老大在黄河边踱步，遇到一个船工，船工告诉杨老大，在索桥古渡南面四十里处，有一个废弃的古渡口，叫迭烈逊，是古时打仗时修的渡口。经打听，迭烈逊这个名称出自蒙古语，是大海寺的意思。相传大海寺就建在古渡口的黄河岸边，过去建有宏伟的大雄宝殿，还有建庙时的古碑林，因为战乱如今都已荡然无存，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的只有它的名字。

驼队到达迭烈逊渡口后，虽然两岸距离比索桥古渡口短，但河水湍急，人可以通过羊皮筏漂过河，那二十多头骆驼怎么过。整个驼队又开始躁动和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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