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于一个,拥有羽翼种族的故事。
羽人族,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拥有最多的是高山,多到群山林立,绵延不绝,高山之下大多是湍急的水流,寒气升腾出白雾,没有人知道它们流向哪里,因为羽人们通常只生活在高山之上。
地面,这个词还是存在于羽人的概念中的,相对于岩壁的和缓的地段就是地面,特指群山以下的地面时,通常会以“陆地”来形容,陆地上长不出谷物,动物也稀少,陆地与川流的尽头,是包围着这个国家的,无尽的海,阿库里诺斯。
以下所记录的,在羽人族被视为铁则。
羽人也大多不是天生就拥有羽翼的,而是在长大的过程中,在不知道的哪一天,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展羽”,生出一双属于自己的羽翼,那对能量体的翅膀会赋予他们奇妙的能力,羽人一生通常只能进行一次“展羽”。
“展羽”可以通过训练开启,越早展羽的羽人一般越有天赋,然而如果到了十八岁还未能“展羽”,那么便终身没有“展羽”的机会了。
圣山东部,萨塔山脉,日落。
“哟,基北,你回来了呀?”
“回来了。”
“基北,听说你去旅行,怎么样,到过圣山吗?”
“哈哈,只到了宝雅峰那边。”
“基北呀!好久不见要喝一杯嘛,我这里有新酿的苹果酒。”
“改天吧,我赶着回家。”
中年羽人挥动着他凝实的黑灰色羽翼穿过群山,山壁上店铺的老板大多都认识他,也有些老朋友与他打招呼,他都一一回应,毕竟在家乡萨塔山这边,他也算得上是名人了。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短发,坚毅的面颊上有两道不太明显的法令纹,一身衣服因为连日的飞翔脏得有些厉害,显得风尘仆仆,可是他的脸上虽然看得出疲惫却笑容洋溢,毕竟既带回了东西,也赶上了时间。
“莎秋,我回来了!”基北落在踏台上后背一抖散羽,兴致冲冲地推开了家门。
“妈妈的话,买菜去了。”桌前的基维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头一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咧开一个笑,“哟,老爹。”
基北视野里温暖的橘黄色晚霞撒在家里和男孩身上,他黑色的头发随自己,琥珀色的眼睛则继承了母亲,笑容和出发前一样充满活力的样子,这才真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家了,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走到男孩身后,宽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他头上:“爸爸我回来了,臭小子。”父子俩的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啊,叔叔,”深黑色的及肩秀发,同样黑色的眼睛,瞳仁却有些微蓝的女孩从楼梯上走下来,礼貌地一点头,“欢迎回来。”
“歌兰也在呀,”基北有些苦恼地笑笑,“虽然差不多习惯了,但叔叔什么的,还是太客气了。”
“抱歉。”歌兰淡淡地道歉一声,并没有到桌边坐下,而是在洗水池边削苹果,这一点上倒是像在自己家一样,清秀的脸上似乎有些缺乏表情了,然而柔和的线条却怎么也不会给人严肃刻板的感觉,反而有些可爱想捏,虽然以女孩的性格,大概不会给任何人捏就是了。
基北也在桌前坐下后,一时间竟紧张了,摩挲着双手,父子两人都有些沉默,不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取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是给你的。”
基维拿起那个盒子,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甚至紧张到有些害怕,能感觉到心脏此时的跳动,他和父亲一样呼出一口气,轻轻揭开了盒子。
一粒金色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那里,浓郁的药香便瞬时弥漫了整个客厅,没有做好准备的歌兰一机灵,因为这股刺激条件反射地展羽,一对美丽的青蓝色羽翼。
“这是……”似乎是因为失态脸红了一下,歌兰轻咳一声后翅膀一振,飞快完成了散羽。
光羽散去后,在空气中留下些许粉末一样淡淡的光点,基维下意识地撇开视线,好不让人察觉到他的羡慕。
他合上盖子说道:“老爹,这就是你所说机会吧。”
“嗯,”基北点了点头,“灵能殿特指的药丸,据说含有圣果的成分。”
“圣果?”基维惊讶了一下,“老爹你是花了多少?”
“哈哈哈。”基北只是用他熟练的三段笑掩盖过去。
基维也心知肚明,不问了。
“直接吃就可以了吧。”基维故意随口问了一句。
“不然呢。”基北起身又把手按在儿子头上,只不过这次力道轻了很多,基维有了被摸头的感觉,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成功的话,就用不着这些了吧。”基维指的是他刚才一直在摆弄调整的东西,一把拆卸开来的攀岩枪,他刚刚一直在试着进行进一步的改良。
基北声音低沉地肯定:“那是当然。”
门又开了过来。
辫子绑到一边的太太先是一愣,随后淡淡地笑:“你回来了呀。”
转而对基维两人笑道:“基维,歌兰,准备一下,妈妈今天准备了超多好吃的料理哦。”
“我现在不饿,想上楼睡会儿。”基维已经走上楼梯。
“怎么可以……”莎秋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基北温柔地制止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尊重儿子的意思。
歌兰目送着他的背影。
“你追过来有事吗,放心吧,我只是想把药吃了睡一觉而已。”基维没有转身,他的上半身隐没在阴影里。
后面跟来的人沉默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维。”
基维愣了一下后回头,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挠了挠头苦笑:“就算你这么说,对于这样的我而言,生日怎么也不可能会快乐的吧。”
时至今日,基维依旧说不清歌兰算不算是他的家人,虽然父母都很想收她做女儿就是了,因为歌兰的父母是他父母很好的朋友,以前就住在隔壁的房子里,基维对他们也还有一点映象,而他们在歌兰七岁时,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基维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着房门缓缓坐了下来平复情绪,窗外的太阳已经快要沉到西山以下了,房间里虽然不易察觉到,但确实是在一点一点变暗。
再次打开药盒,真是了不起的东西,就连对丹药一无所知的他也非常清楚,光是闻着它的香气,体内都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才取到的,如果是它的话,说不定真能……
对准太阳看了许久后,基维将药丸投入口中,咬碎咽下,体内顿时有种膨胀的感觉。
求你了……让我也有一双翅膀吧。
我不想,做没有翅膀的羽人啊!
少年如此祈愿道,发自内心地恳求。
膨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紧随着是阵阵的心悸,身体发热,细汗从全身的毛孔渗了出来,同时愈发强烈的还有昏睡的欲望。
清醒的每一秒都非常难受,基维挣扎着想爬上床,然而刚到床边,就被昏睡感压垮,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像是在黑暗里行走。
隐隐约约,梦到了往事……
“我的名字是基维,和其他羽人一样,在父母的呵护下平平安安地长到了三岁,大多数羽人开始展羽的年龄,然后四岁,五岁……每一年撒塔山都有新的孩子展羽,到了十岁的时候,和我同龄的孩子们,已经没有不完成“展羽”的了……”
“基北和莎秋,也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很着急,但却从来没有责怪过我,这反倒使我有一点点难过,你们对我太好了……”
“在我小的时候,有人会取笑我“基维,你怎么还不展羽?’,可是随着年龄增长,身边人的态度从调皮的取笑逐渐变成了礼貌的疏远,淡淡的同情,那些疏远和同情有时比取笑更难忍受,学校的老师,附近的长辈也都格外关照我,从来没有要求我怎么样,那是当然的,因为根本不抱有期待,自然也谈不上要求……”
“啊啊,何等讨厌的人生,我难以抑制地自我厌恶,那些平平无奇飞翔着的人们啊,每次透过窗户仰望天空,看到你们的身影,我都强忍着不去羡慕,迟迟不能飞翔的我,羽人一员的我,在你们之中,真是个异类。”
“所以,拜托你,求求你……我想要的只是和他们一样而已。”
基维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外面一如既往是很重的雾气,直到太阳升起才会消散,浑身的膨胀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形成明显反差的空虚感,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和剧烈运动后第二天力竭的感觉相似。
“展羽。”基维翻起身来轻一捶地,试图迸发出力量。
回应他的是后背空荡荡的感觉。
基维感觉到害怕,发出轻微的喘息声,身体颤抖起来,他双手十指抓地,压抑着咆哮,仿佛要撕裂心肺般挣扎着:“展羽呀!”
空荡荡的身体没有任何回应。
不愿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失败了,再次失败了,十八岁的基维而言,“展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泪不受控制,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混合着鼻涕,这一定是不会有人想看到,看到了也会第一时间转头回避的丑态吧,基维沙哑着声音,压抑着喊叫,这样不甘地痛哭了不知道多久,才失神地站了起来,暂时还没有勇气去推开房门,他坐到了床上,一声不吭。
窗外的水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从这里一跃下去大概就一了了之了吧,天还那么早,估计连救他的人都不会有。
基北和莎秋起得比平时更早,或者说他们昨夜根本没怎么睡,一直在客厅里等待着。
直到二楼传来门开的响声。
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祈祷的莎秋和已经不知道来回多少次踱步的基北齐刷刷地看向楼梯口。
“对不起,爸爸,妈妈,”基维走了出来,一副明显哭过的笑脸,“我失败了。”
尽管也做过了心理准备,沉重的一锤定音,还是使他们心里一沉,虽然心痛但都下意识地想要安慰自己的孩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基维紧接着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
“老爹,我想去圣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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