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二十三章 止疼药（旧版）

叶落槐终于等来了回信，趁章晓慧去后厨的时候，放下手里的托盘偷偷翻看着回音。“下午不忙，出来喝了杯咖啡。食堂马上开饭了，不许偷懒，下班再联系。”他几乎能想象出丰悦故作严肃的表情，恐吓，一点都不吓人。

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傻笑，发了一个明艳的大红唇。他们目前的实质如此，不是雇佣关系，更不是上下级。

丰悦因为突然收到的表情勾起唇角，低落的心情从谷底缓缓浮起。上天在最黑暗的时刻给了她一束光，他忽然来到她的世界里，就像一名抚慰痛苦的天使。她得承认，这么寮来寮去还挺有意思的。就像一枚止疼药，可以叫人暂时忘记过去。因为年纪的关系，他们之间又是相对安全的，彼此对未来都没有期许，在晦暗的时段相互需要，从彼此身上得到身心的慰藉。

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靠在暖炉旁安然睡去。电话铃响起时天已经黑透了，纠结了片刻，咬牙按下了接听，“喂？怎么是你？有点意外，呵呵，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

“没事，来你这儿出差。想试试这号码能不能联系到你。”关海鹏，丰悦的初恋，大约在初二年级，青涩的恋情只维持了五天。

“升官了？从前是‘你’，眼下该称呼‘您’了吧？”从肖阳口中得知，对方目前是地方上着力荐拔的青年才俊，有根有地，前途无量。

“出来么？约个地方？”胸有成竹，从没想过会被拒绝。对于丰悦的过去一清二楚，据说这几年混得还不错。据第一手资料，对方跟鼎荣集团的穆总有至深的交情，希望她能帮忙引荐，谈一谈这次秋洽会招商引资的意向。

犹豫了片刻，终于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好吧，在哪儿见？要我过去接你么？”作为落户此地的同乡，本该进地主之谊，何况俩人还有过一段懵懂无知的小插曲。

关海鹏欠身看了看窗外五光十色的街灯，自酒店的大床上一跃而起，“求之不得，正好看看城市的夜景……”

轿车开出了停车场，丰悦突然想起之前跟“小屁孩”的约定，趁红灯时拿起手机发了条留言，“突然有个局，可能得晚一点回去。不好意思，不能接你了。”

秒回，一颗破碎的心。紧跟着问道，“你在哪儿呢？”

侧目看了看导航，“我正赶去西区，二十分钟左右路过你。”

“等你。”

“干嘛？”不便打字，干脆换了语音。

“没事，想看看你。”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太空杯接满了开水，塞进挎包，直冲向食堂大门。

“干嘛去，风风火火的？”章晓慧扬起笑脸，半真半假地试探道，“赶着去接女朋友啊？”对方最近行为反常，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呵呵，下班时间，忽然归心似箭。”脚步片刻未停，话未说完人已出了大门。

后厨的老刘歇在窗边，端起大茶缸，笑眯眯地搭话道，“家里八成有人等着他哩，不然着什么急呀！”

叶落槐听到对方的调侃，懒得解释，甩开大步直奔通往西区的主马路。背靠着刚刚点亮的路灯翻出晌午从后厨偷出来的一大块红糖，手忙脚乱地丢进水杯，双眼不停地向大路上张望，唯恐忙乱中错过匆匆驶过的轿车。

大约十分钟左右，温柔的路灯照亮了雷克萨斯华美的漆光。招了招手，低头望向缓缓落下的车窗，“真巧啊，在这儿遇上了。”扯开羞赧的笑脸挑眉观望，佯装偶遇。

陪他装，专业搭戏，“咦？你也在这儿啊。好巧，等谁呢？”

“呵呵……”脸颊的红晕瞬时泛滥到眼周，将手里的水杯从车窗塞进车里，“早点回家，不许喝冷饮。”

接过水杯抱在怀里，强忍着心魂荡漾地娇笑，用力点了点头，“回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与关海鹏的小聚在城墙根下的一间风情小店，院中有假山园林，背靠着林木蓊郁的太极公园。

简单的几样小菜，与地方风味丝毫没有的关系。话题从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开始，自打暗恋谈到分手，再到毕业。丰悦心不在焉，向来缺乏追忆当年的雅兴。换一座城市，就是为了忘掉从前的事，抹去所有的履历，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听关海鹏品评江南菜式，敷衍地动了几下筷子。没点任何饮料，一直捧着温暖的杯子。没有人天生嗜好苦淡，只因甜味太易惹人上瘾，她天生缺乏意志力，宁可敬而远之。

话题渐渐进入实质，听说她生意不错，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高层次的人群。又说地方上招商引资的任务重，希望她引荐几个真正有实力的“财神爷”。

丰悦心里有些反感，推说她只关心手头的订单，很少窥探他人的背景。很多顾客虽然声名显赫，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是做哪一行的。

“鼎荣集团听说过么？有没有靠得住的关系？”不好直接挑明她与穆鼎秋不可言说的秘密，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没听说过。”话题至此突然变了味道，从寒暄叙旧变得市侩无比。了然对方的来意，多半来前就已经调查过了，“呵呵，我这人有社交障碍。你要是找石头，我还能帮得上忙；找人的话，可能帮不了你。”看了看表，扬起一脸商业化的假笑，“时间也不早了，我九点半还得赶个场，再陪你坐一会儿。吃过饭你是打算在这片儿转转，还是送你回去？”

关海鹏见对方急着脱身，索性单刀直入，“丰悦，不够意思啊，跟我还藏着掖着？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把人约出来，这事就成了。不会让你白忙活，事成之后，给你一个点儿的好处费，立项上亿，不会亏待了你。”

“钱是不少，看着眼馋，我要是认得立马介绍给你。可惜手没那么长，看着见摸不着。真帮不上忙，你再找找别的途径……”

油门踩到底，驾驶着轿车在混乱的车流里极速穿梭。一股郁气顶在心口，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是多么天真的念头，让她以为单纯的友谊能够一直延续至今。时空流转，彼此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

眼看到了桥头，拿起手机拨通了“小屁孩”的电话，彩铃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喂？你回家了？”

“在洗澡。你不在，打个时间差。”叶落槐扯下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忙完了？我以为又得深更半夜呢？”

“我在小区门口，你下楼吧。这一整天下来，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得找个地方减减压。”

“去哪儿？”

“下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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