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复仇女神的悲歌（旧版）

春草初长，春林初盛。丰悦用收集到的各色枝叶和花瓣摆出一双惟妙惟肖的相思鸟，在凉亭里小坐了片刻，缠绵倚偎，像一双难舍难分的雀儿结伴飞下了山坡。

穿林嬉戏，花雨沾衣，忽而追追打打，忽而携手低语。走过桃花源，钻进一片幽深的竹林，踏着碎石小径，在厚厚的落叶间寻觅着破土而出的春笋……

“这些竹子好大啊，比我印象里壮实太多了！”叶落槐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树顶。记忆里，竹子大概就是学院房前屋后稀稀拉拉的几组，最多比卷成纸筒的考试卷略粗一点，不能再过分了，“这围度跟大号可乐瓶差不多，太夸张了。”

丰悦走在前面，第一时间看到了林边整洁而精致的白色小屋，“前面有个茶室，喝口水，休息一下。”

走进狭长的小平房，午后的阳光正好，照进明净的落地窗，桌上摆着一些多肉，萌萌哒、胖胖哒，远比她阁楼上的那些健康。

丰悦叫了两杯本地出产的绿茶，欣然扬起笑脸，“我的那些花儿还在盆景园里存着呢。丁师傅说，那些大树可以帮我代售，出价优惠，很容易找到买主。那些多肉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人要，长残了。”

“那就搬回来吧，阳台上有的是地方，我帮你养着。”轻触眼前矮小而红亮的植株，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嗯，那我抽空叫人帮我拉回来。”阳光透过玻璃杯，碧绿的茶芽翩翩起舞。茶汤渐渐变得浅黄，茶叶跟着安静了下来。丰悦片刻出神，怅然感叹道，“桃林，竹海，神仙一样的生活。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浅抿了一口清茶，再次烫了嘴。深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得到了缓解，“我说我没有梦想，你信吗？”

“呃？”诧异挑眉。

“从没幻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名牌，什么豪车，我不太关心那个。”

“你关心什么？漂亮女孩？”

“呵呵……”红云拂面，娇羞地垂下眼帘，“喜欢看，带着各种偏见在心里品头论足。实际上又特别被动，就看看，从来不会展开行动。”

“除了珠宝，我对其余那些东西的渴望都不那么具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首饰，那时候我妈还活着，偶尔会在集贸市场里给我买一些装饰品。两三块钱，合金的，塑料的。再长大一点，老家忽然开始流行带翡翠，金行里的翡翠都是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我可买不起，单纯的喜欢看，过过眼瘾。某一年过生日，石磊送给我一枚翡翠平安扣，我们俩一起去挑的，大约三百块，我一直珍藏了很多年。做上生意之后，某一天忽然想到拿去做个鉴定，结果是假货。以假乱真——简直是对那段感情的嘲讽。”

“呵呵，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懂。出售低端货，也用不着懂。而且，那个假货做的实在是太好了，放到现在可能还是会打眼。总而言之，越高级的货，越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码石磊对你是真心的。十五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幸运，他动手的时候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利用了他……”话一出口，顿觉窒息，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嘀咕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哭闹着要做掉。他心疼孩子，所以……”苦笑，笑出了眼泪，“他走了之后，我还是把孩子做掉了。如果大着肚子，有可能监外执行。可我不想要，就是不要，我宁可坐牢。”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机girl”么？不，不是。她不止伤害别人，更加残忍的对待自己！他并不鄙视，反而觉得心疼。

“我要替我爸报仇，也替我自己。我爸虽然不好，可他为了救我，被一群人追着打，逃离时被一辆面包车撞到，丧生于车轮之下。”

“你……”

“我被雷明扬……”欲言又止，尴尬地咬着嘴唇，“呵，你懂的。”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屋子人……石磊也在……如果不是我爸突然闯进来……”

“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呵，面对雷明扬，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因此而憎恨他，羞辱他，大骂他不是男人。”抿了口茶，一手拢起刘海儿撑着前额，“如果不是我爸即时赶到，我大概已经死了。可是，这事儿又特别拧巴。雷明扬叫人带我过去的原因，是因为我爸欠下的债。他说可以给我介绍一些客人，还那些钱。我当然不愿意，把他惹恼了……”

“他该死！”

“是啊，我发誓要报仇。后来——他就死了。”

“这种杂碎该被挖坟掘墓。”

“坐了四年牢，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之所以内疚，是因为那个被当成了棋子的孩子。我毁了石磊，还有我爸，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

“我理解不了石磊。事情过去之后，你们还在一起么？”没有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他怎么好意思？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见不得光的，有另外一套法则，正常的行为逻辑无法套用，没人把那些当回事。哪怕我被雷明扬欺负了，在某些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身边的人常常劝我，算了吧，又不是头一次……梅梅那时正在替她男朋友还债，赚几个脏钱还常常接济我和石磊。他男朋友根本不介意她跟什么人在一起，没有办法的办法，周围的人都是那样生活，见怪不怪了。”

“难以想象……”

“我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希望把它们从记忆里彻底清除。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有那样一段经历，尤其在做生意的时候，可能会直接影响店铺的信誉。”

“这才是你决意放下‘丰枫’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样，你才把‘拈花’交给我打理。”

“一方面。另外，因为病情的缘故，我确实需要安心静养。”望着窗外怔了许久，接着说道，“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你，如果被你妈妈知道过去的那些事，你猜她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面对庞飞的父母，他们那时候只知道我做过牢，并不清楚之前的那些事。即便如此，都会嫌弃的要命，根本没法跟他们沟通。”

“我理解庞飞，理解他面对父母的那份无力感。”

“我也理解他，所以至今我们还是朋友。”释然松了口气，低头抿了口茶，茶香四溢，“后来，我就长记性了，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没有跟人提起过去的事。”

“也就是说，‘某些人’一直蒙在鼓里。”

点了点头，“他是那种洁身自好的人，如果被他知道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我很感激他对我的信任，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调查我。就在我遇见你的半年前，因为南乡的项目，他结识了雷明宇。从仇人口中获得的‘真相’只会比真相本身更加不堪。他有了别的女人，我没什么好说的，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替他下定了决心。”

“因为误会分手的？”

“也不全是误会，很大一部分是真相，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不过，他跟你不一样，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有甚深的算计。爱情的存在绝不能影响他的个人形象，更不能影响到南乡。他看好云景，至今没有下文，主要是咱们俩的原因。如果咱们俩公开关系，他跟云景的合作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如果再被人深挖出我的过去，势必会影响到南乡乃至鼎荣的品牌形象。所以，他希望我尽快离开这里，尤其不要跟云景的‘少东家’搅在一起。只有咱们俩分开，这盘棋才能继续。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也不希望南乡和鼎荣因为我而受到影响，更不想你妈妈因为我而痛失机遇。南乡的项目是百年大计，万一落在雷明宇的手里，工程质量很难有保证。出于这几方面的原因，我才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更何况，这对于你本身也是一件好事，被人翻出我的案底，‘人设崩塌’不过朝夕之间的事。好容易攒了几十万粉丝，直接关系到拈花的发展、我们未来的收入和你今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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