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瘦马全传
第四章 听佛上人（旧版）

老鸨把沈筝让进屋里坐下，问道：“公子您看要些什么？酒啊还是？”

沈筝虽没逛过青楼，但平时听黄俊、翟九斤等人说的多了，也懂得一些青楼的门道。

这青楼的老鸨们都是先敬衣衫后敬人，当下从腰中摸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之重，“嘡”地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快去给小爷弄一桌上等的酒菜，待小爷陪我的美人喝上一杯。”

老鸨见钱眼开，抢过银子笑嘻嘻地点头哈腰，连连冲慕容小雪使眼色，意思是让慕容小雪好好伺候，这少年客人是个有钱的主儿。

老鸨走后，慕容小雪端起倒满茶水的茶碗轻轻放在沈筝面前，细声道：“公子请用茶。”

沈筝眼睛紧盯着慕容小雪的脸庞，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痴迷的样子，轻佻地道：“小雪姑娘真是貌似天仙呀，快快坐下来让小爷好好看看。”

沈筝说着伸手欲拉慕容小雪，慕容小雪侧身一躲，口中笑道：“公子快别如此，妾身年龄已过三十，公子看起来还是个少年，妾身怕是能做公子姐姐了。”

“好啊，”沈筝拍着手笑个不停，“那你就做我姐姐吧，今晚就跟我走吧。”

慕容小雪笑吟吟的问道：“公子要带我去哪里呀？”

“去伏牛山，找司……”

沈筝话没说完，只听楼下一阵骚乱，接着传来了争吵之声，紧接着“噔噔噔”脚步声响，有人跑上楼来一把推开了翠云轩房门。

谁？

有谁如此大胆，敢强闯翠云轩的门。

沈筝愤怒地回头一看，这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欧阳小佩。

门口站着一个细眉小眼的青年男子，正龇着细碎的牙嘻嘻笑个不停。

楼梯又响，老鸨跟着跑了上来，伸手拉扯着欧阳小佩，嘴里劝说着：“客爷，这位客爷，小雪今晚有客人了，客爷明日请早，抱歉了客爷！”

小佩一挥手把她甩到了一边，手摇折扇迈着小方步走进了屋，眼睛在沈筝与慕容小雪的身上不停地来回打量。

“哟，屋里真有人呀，哎哟哟！原来是沈公子呀，我们又见面了，福安客栈一别沈公子没少赶路啊，这才几天功夫到大都了。”欧阳小佩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大刺刺地坐到了椅子上，抓过茶壶倒了一碗仰脖喝下。

沈筝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提一口气气走全身，暗暗戒备。

欧阳小佩见沈筝不理他，又问道：“姓沈的，你从伏牛山私逃到大都所为何事，到了大都又迫不及待地到了这翠红楼，是不是有人让你带了什么东西？”

沈筝冷笑道：“欧阳小佩，小爷带她什么跟你有关吗？敢快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欧阳小佩笑了，“今天只怕由不得你了，不但我不出去，你也别想出去。”

小佩说着“刷”地一声收了折扇，站起身来向沈筝迈了一步。

“且慢。”

说话的是谁，慕容小雪。

慕容小雪刚听到沈筝说了个司字，猜到沈筝说的一定是司马泮云，多年了朝思暮想终于有了司马泮云的消息，却被欧阳小佩进来给搅乱了，心里很不高兴，手指着小佩对老鸨说：“请这位客人出去，翠云轩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老鸨子听了又过来伸手欲拉欧阳小佩，小佩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嘴里骂道：“滚，惹恼了我你这青楼不想开了，你想让我禀报鸨后吗？”

鸨后？听到鸨后这名字老鸨子吓得快尿了，听口气这小眼男子是鸨后的人，鸨后掌管天下的青楼，又岂是老鸨子惹得起的，白挨了一个巴掌，忙捂着脸退了出去。

小佩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手摇折扇，笑嘻嘻地望着慕容小雪，眼里满是不怀好意。惹得沈筝心里暗骂：大冷天摇折扇，真是心里有病。

“你叫慕容小雪是吧？过来，坐到爷这里来。”

慕容小雪冷眼看着小佩，一脸的不屑。

“叫你来听到没有？”小佩伸手要拉小雪，沈筝抢上一步猛地伸手拦住了他：“兄台也是斯文之人，怎能动粗。”

沈筝说着手上用力，想要压住小佩手臂。

小佩嘿嘿笑了：“嘿嘿，好吧，我就先跟你算算旧账。”

说着话折扇一合，一招“仙人指路”直指沈筝眉心。沈筝上身后仰避开折扇，左脚飞起踢在了桌腿上，用上了巧劲，桌子茶壶茶碗全都飞起，朝着小佩面门飞去。

小佩折扇回手一扇，劲风激荡茶壶茶碗碎了一地，吓得慕容小雪忙躲在了床边。

沈筝纵身一跳退到门边，对小佩道：“有能耐跟我到外面打，别在这里搅了人家的生意。”

小佩嘿嘿怪笑：“我就要在这里打，我要你俩一个都走不了。”

说着纵身扑向沈筝，沈筝怕他伤了小雪，一时也不敢走，打起精神跟小佩战在一处。

小佩人虽年轻，修为却很深，几个回合一过沈筝就感到了吃力，慕容小雪很是着急，可自己一介女流又不懂功夫，不知怎么才好。

楼上打斗，楼下也乱成一团，有大胆客人看热闹的，也有偷偷溜走的。老鸨子更是在楼下又哭又喊，怕楼上打架砸坏了东西，有心上前苦于知道了小佩的底细再也不敢过问。

小佩看到沈筝渐渐不支，慢慢把沈筝逼向墙角，折扇唰地一声挑散了沈筝头发，沈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慕容小雪吓得一声尖叫，欧阳小佩折扇张开狠狠地划向沈筝咽喉。

就在此时，“咔嚓”一声大响，窗户碎裂，一条人影电闪而入。

小佩眼看就要得手，听得身后风响，急忙回头，烛光摇晃之间，只见白光一闪，手上剧疼，再看那折扇连着手指已掉在了地上。人还没来得及呼叫，那人一个回手，刀刃已贴上了小佩的脖子。

小佩浑身颤抖，喃喃道：“慈悲刀！”

那人背对烛火，看不清面容，只看见一袭黑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我今天放你走，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再敢打这里的主意我要他死！”

声音冷冰冰的，仿佛来自地狱，欧阳小佩吓得魂飞魄散，不顾断指疼痛，飞也似的逃出了醉红楼。

丁谷雨一刀削断了小佩的手指，一翻怪眼瞪着沈筝，沈筝不知他是何用意，吃惊得退了一步。

见他这般模样丁谷雨怒了，对沈筝低喝道：“还不快走，从后窗出去，走小巷，小心有埋伏。”

沈筝冲丁谷雨一抱拳说道：“多谢阁下救……”

丁谷雨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别说了，要想活着就别啰嗦，快走。”

沈筝闻言收住话头，一片腿飘出后窗，几个起纵已消失不见。

慕容小雪本待问他几句司马泮云的事，没及出口人已去了，怔怔地对着沈筝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向丁谷雨盈盈一拜：“多谢英雄出手相助，敢问英雄可知道司马泮云？”

丁谷雨漠然转过了身，背对着慕容小雪，冷冷地道：“知不知道又能怎样，该来的来，该走的会走，希望姑娘好好活着，别过问江湖中事。”

话音未落，人已穿窗而过，消失不见。

街边，呕吐的醉汉不见了，刚才呕吐物也没有了，可能被野狗吃了，追逐的野狗也不见了，是不是吃了那东西醉倒了。

街边整排的房屋都没了灯火，街上漆黑一片，一弯冷月照着幽深的小巷。显得小巷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眼前的景物沈筝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这小巷中有埋伏？遇林忌静，小巷中连野狗都跑得无影无踪，岂不是说明这巷子里有蹊跷？

沈筝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拐过墙角突然发现，这小巷进口处静寂无声，小巷深处竟然摆了张八仙桌，桌子上有酒有菜，山珍海味摆满了整整一桌子，五六个老头子围桌而坐正吆五喝六、推杯换盏的喝得好不高兴，更为荒唐的是旁边还有一帮吹鼓手在吹吹打打，奏得不亦乐乎。

沈筝看傻了，这是什么门道？谁家在娶媳妇？

不对！沈筝想想不太可能，哪里有人半夜三更娶媳妇儿的，看来这里面有事，肯定是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在等自己上套呢。

沈筝手掌握出了汗，想回头看又怕人笑话，心里明白既然入了巷子退出去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闯进去吧。

“几位前辈好雅兴呀！”沈筝笑着走了过去，冲几位老者一抱拳打了个招呼。

喝酒行令声止住了，吹奏的乐手们也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头目的老者站了起来，满面带笑地伸手去拉沈筝，口中热情地喊道：“小哥来了，正等你呢，天寒地冻的，街上冷，快进来喝一杯。”

这一瞬间沈筝迷糊了，仿佛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乡邻，正摆了一桌子家乡的菜肴，热情地招呼自己入席，只是这桌子摆在外面？

沈筝一下子又清醒了：“进来？进哪里？您不是也在外面吗？”

老者笑咪咪地正待开口，巷口有人大声地替他答了：“当然是进圈套了。”

众人齐齐望去，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进来，手上握着一根似棍非棍、似刀又不是刀的兵器，兵器的一端拖在地上，随着黑衣人的走动在青石板上拖出一溜火光。

丁谷雨。

见到丁谷雨的出现，沈筝心突然就静了下来，眼下能救自己的可能也只有他了。

那老者打了个哈哈：“小兄弟真会开玩笑，都是自家人，说的哪门子话，你也快过来坐坐，咱俩亲热亲热。”

老者口中说着，一只手又要要拉沈筝，沈筝闪身往旁边一躲，跃开了三尺，未料到老者身法极快，如影随形地半分未离，五指离沈筝衣衫不及半尺。

沈筝暗叫不好，辗转腾挪用尽了浑身解数就是无法摆脱，一时间心中大惊，脸上也变了颜色。

就在老者五指将要抓住沈筝的手腕，，丁谷雨手臂一伸，刀已出手。

只一刀，电光火石般的一刀，刀光只是一闪，老者捂着胸口退到了墙边，胸前的衣衫已被喷出的血染红了，连墙都被染成了一个人形的红印。

好快的刀！

好快的出手！

桌上四个老者一起站起，面带惊诧，似不敢相信丁谷雨一招间就要了那老者的命。

接着，怒吼、叫骂。四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同五六个鼓乐手一同扑了上来。

长刀短刃，唢呐板凳，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都一起往丁谷雨身上招呼。

没有兵器交接的声音，没有人能架住丁谷雨的刀，只有惨叫声及刀锋入肉的声音，不断的有人退后不断的有人倒下。

一盏茶的时间，站着的人只剩下了沈筝与丁谷雨，地上倒下了一片，那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可惜已没人去享用了。

“快走。”丁谷雨招呼着沈筝，两人一同奔向巷口。

“丁谷雨，你就这样走了？”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声叹息。

丁谷雨一下子停了下来，蓦然转过了身。

“这声音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

丁谷雨仿佛回到了了少年时，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喊，那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声音，今天终于可以看到母亲了。

丁谷雨努力睁开眼想去看是谁在呼喊，可看到的是巷子里空无一人，有的都是死人和那张桌子。

“你太累了，把刀放下吧，来闭上眼睛。”

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丁谷雨不知不觉中将刀扔在了地上，接着闭上了眼睛。

“不可！”沈筝失声大叫。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快如疾风，直奔丁谷雨胸膛。

“让开。”沈筝不及细想，用力推开丁谷雨，利箭“噗”地钉进了沈筝肩头，血喷出溅了丁谷雨一脸。

丁谷雨登时清醒过来，一只手揽住了沈筝肩膀，一只手抄刀在手，冲着墙壁虚劈一刀，同时一声大喝：“滚出来！”

“咔嚓”一声，刀风过处，墙壁裂开，一个人摇摇晃晃从墙后面走了出来，两眼翻白，在月光下十分瘆人，那人似受了重创，嘴角不停的流血。

“丁谷雨，好厉害！你能破得了我的勾魂大法。”一口气说完，那人已是摇摇欲坠。

丁谷雨冷哼一声：“听佛上人，亏你也算是一派宗师，竟然也来为虎作伥，去死吧！”

说着，刀光又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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