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交易
意想不到的相遇(旧版)

衣服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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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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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啊…嘶…”

迎面而来的路人忽地将她撞倒,手里的文件散落——凯瑟琳·J·李,这封写着她名字的确诊书,就像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翻飞在雨里。利刃般的边缘,将原本的生活裁得面目全非。

她揉揉被撞痛了的肩膀,这一刻的疼痛,却叫她格外珍惜。

疼痛,是活着的证明。几个月前吃饭的时候没握住酒杯,酒洒了一地,她以为是偶然。直至最近几天,她发现就算轻如木筷这样的餐具,她的右手都无法自如使用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私人医生将确诊书交到她手里,他的表情回答了一切。凯瑟琳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翻开检查结果,在一系列血液、身体扫描的数据下方她看见了几个瘦弱的字体:ALS确诊——运动神经元病,渐冻症。

这个发病率低于万分之五的噩运,偏偏在千万人之中选中了她。她才30岁,过着和普通人并无二异的生活。为什么是我,她抬头望了望灰霾的天空,细雨打落在脸上,为什么又不是我?她又低下头,冷笑着。

“公元2131年出生,今年三十五岁,Miss,你还很年轻,现代人平均寿命都在120岁左右。请你放心,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只要及时发现,配合治疗,维持正常寿命是没问题的,只是……”她想起医生的欲言又止。

“只是,身体行动上……不知道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I’machef,主厨。”

“哦哈哈哈,那…您…可以写写菜谱嘛…哈哈哈…”医生苦笑,毕竟厨师在这个年代是个奢侈的行业。自大半世纪以前的一次核战争后,“核冬天”侵蚀了整个世界。遮天蔽日的烟尘,气温骤降,严寒和污染让地里生不出植物来,动物也慢慢饿死,现代人则以营养片代替一日三餐。世界仅剩的几片干净的土壤——北美阿拉斯加、北欧和南半球的新西兰,种植的食物仅用来供给给买得起的富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享受食物丰富的口感,而为他们烹饪食物的厨师们,不乏出入高级场所的上流社会子弟。

“Hey,howareyou?”路人关切而温柔的语气,将她短暂的回忆打断。“这雨水很危险,你需要伞吗?”撞倒她的路人想把她扶起来

“不用,谢谢,我只是有些累了。”凯瑟琳扶住路人的手臂,用力站起,赶紧收拾一地的残局,好回家静一静。窗外雨声淅沥,夜晚如同沼泽,裹挟着泥泞,回忆一幕幕涌来,潮湿而深重。

那是十年前的方睿,拉着二十五岁的凯瑟琳道:“那边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难道还要呆在这里给你养父母交生活费吗?”

“我不想留下来当他们的摇钱树,但是我好不容易拿到了松久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为这张纸整整努力了四年。”凯瑟琳甩开方睿的手。

“我知道松久学院是你的理想,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实?你每天都饿着肚子在餐厅给人帮厨,你养父母没从你身上刮尽最后一分钱就不错了,还能替你交学费去上那种高级厨校吗?”方睿强忍着不发作。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凯瑟琳越说越没底气,眼泪啪嗒啪嗒地下落。

“跟我走吧,就当我求你,我在的时候还能照顾你一下,等我走了你该怎么办?举目无亲谁帮你?”方睿说。

“这是我的理想方睿,你凭什么觉得我离了你就不能活?我就是想试试,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认。”凯瑟琳说。

“好,好,那就分手吧…”方睿说。

“我不拖累你了方律师,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选择。”凯瑟琳说。

方睿急得手指死死抠住袖口的金属扣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光轮船票,把其中一张甩在凯瑟琳胸口道:“要是你还想来,就直接过来。”说完便摔门而去。

凯瑟琳捡起那张蓝色的光轮船票,把它整整齐齐地放在松久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旁边,她就这么坐着,整整三个小时呆呆地望着摊在面前的两个选择,直到过了光轮的出发时间才站起来——或许是潜意识,让她依然选择了留下。

方睿也选择了留下,永远的。凯瑟琳等来了交通局的电话,在从光轮站回市内方向的路上,方睿死在了车祸里。

是在由光轮站回市区的路上…是因为她,所以他要回来吧?十年过去了,凯瑟琳的内疚有增无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方睿又怎么会死,现在他们可能在大洋彼岸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条没走过的路,那个没做的选择,成了凯瑟琳心上愈合不了的疤,而现在的一切,都是以牺牲那个对她最可贵的人为代价换来的,她不能不做厨师,绝不能。

一夜未眠,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撇上了一层灰白,清晨的光线漏进百叶窗,洒在凯瑟琳的半块眼眸上。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粗粗计了计这些年做主厨的积蓄,拿来治病,应该也能撑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她从床上起身,收拾好一切随身用品,站在家门口,等候医院来接她的出租车。

(二)

这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全科综合第一医院,整幢建筑格局呈“井”字结构,每层楼都用不同的颜色粉刷,如彩虹般摞在纯白的地面上。颜色是为了区分病情紧急程度的,楼层越往上,颜色越深。浅蓝色是普通流行病区,在这方生离死别随时上演的天地中,这个区域的人算是蒙上帝恩赦的幸运儿了。浅粉色,外伤流血快速处理中心;鹅黄色,肠胃科门诊;稍微深色一些有橙色的心血管中心,红色的中枢神经及脑神经科。

“凯瑟琳·J·李”广播机器人正播送她的名字,圆滚滚的机器人走到跟前,吐出了几张软软的紫色塑料纸,上面印着她的病史、过敏药物单和住院须知之类的字,这时头顶上方射下一束紫色的光,她的名字在光环内转动,引导她往电梯里走。电梯第四层紫色的按钮灯亮起,不一会儿电梯就到了。显然凯瑟琳的分区是紫色,ALS不是小病,但毕竟是渐进性的,在这熬上一辈子的人也是有的。

到了病房,她带着的白色行李箱也跟着移动到了床边,输入密码后箱子啪嗒几声展开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架子,日用品整齐地摆放在每一层上。凯瑟琳脱下鞋,蜷坐在白色床单上,静静环视房间里的一切。以后这间病房,就是她的“家”了。房间不大,天花板安装了大屏,现在正播放蓝天白云的电子图像,想来也是可笑,“核冬天”以来,世界有几个地方能看到这样的蓝天。墙上红色的紧急按钮稍显老旧,一根代表科室分区的紫色光带从正中央贯穿房间的四面墙壁。盥洗室空荡干净,不过在关键位置都安装了扶手。一个折叠脑电波轮椅就靠在厕所进门处,静静暗示着她的未来。刹那间,巨大的孤单忽然袭上心头,她得病的消息在人群中传开。问候信息雪花般地向她飞来,可那又如何?谁又能替她分担半分痛苦。面对病魔,始终是她一个人的事。

门外脚步声传来,主治医生和一群护士进门了。

“Miss,你好,希望你今天感觉还不错”主治医生说。

“嗯…还行”凯瑟琳回答,将自己已不灵活的右手攥紧了又松开。

“你的病情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了,希望你保持乐观,现在ALS治疗技术已经有很大突破了。经过药物、仪器、手术的治疗,你的寿命基本是可以保证的。这个病是渐进性的,所以心态和配合治疗非常重要,这点你一定要明白。”

“好的,对了医生,我是厨师,得了这个病以后我还能继续工作吗?我是指…我还有没有味觉?”

主治医生笑了笑说:“Miss,我想你还并不十分了解这个病,有没有味觉不是问题的关键,随着病情的发展,你的呼吸和自主吞咽功能会逐渐丧失,所以关注味觉是没有意义的,关键是你能不能自行吞咽下食物。”

“那不能吞咽食物,该怎么办?”凯瑟琳问。

“可以直接输营养液或者服用流体食品”主治医生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屠夫料理一只待宰的牛那般带着残忍的惯性。

凯瑟琳的头开始嗡嗡作响,主治医生的话在耳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这个病会剥夺她的所有生命体验,将她长长久久地困在这座身体的废墟上,直到生命的尽头。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关了灯,凯瑟琳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四)

治疗必是痛苦的,冰冷的医疗器械和体温对抗着,凯瑟琳甚至怀疑现代医学就是人人必受的刑罚。她总感觉复健没什么作用,右下半身开始渐渐僵硬,脑电波轮椅也正式投入了日常使用。

在复健室,一套复健动作做下来,她已经满头大汗,躺在软垫上,望着天花板上蓝天白云的电子图像,窗外的天空却是一片耀眼的惨白,恍若手术刀的锋刃,割得眼睛生疼。她闭上眼,眼角渗出泪水。悲伤的事不可多想,不然这一天天要怎么熬呢。凯瑟琳将汗巾往地垫上一甩,准备去艾玛家蹭顿饭吃。

正准备起身,复健室门口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在混血已是常事的今天,他却是个纯种白人的模样。浅金色的头发理得很精神,身材挺拔,但脸上已经有些风霜了,皱纹一直从颧骨爬上鬓角。深陷的眼窝里两颗蓝色的瞳仁,透着强烈的光,那种眼神让他看上去年轻不少,那是属于少年的光。

“凯瑟琳,好久不见”陌生男人开口,如一位老友般边向她走来。

凯瑟琳满脸惊异,问道:“对不起,我们认识吗?”

“我是方睿,你不可能忘记我吧?”

“方睿?”凯瑟琳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这个名字已经被尘封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他家是天朝人,你们年纪也对不上”凯瑟琳紧张得喉咙有些干哑,接着问:“而且……而且方睿十年前就…就死了,因为一场车祸…你到底是谁?”

“我真的是方睿!”

“你开什么玩笑,你冒充他到底想干嘛?我说了,你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凯瑟琳见眼前这个男人一急,手指不住地去抓衬衫袖口的金属扣子,这的确是方睿着急时候的小动作,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凯瑟琳说道。

“你尽管问,只要能向你证明我是我”

“有件事,除了你没人知道,是什么?”

那人笑了,浅金色的轮廓舒展开来:“哈哈哈…蹲过三天女子监狱?”

凯瑟琳也捂着脑门笑了出来。

“不知道你当时是着了什么魔,艾玛二十岁生日非要给她烤蛋糕。你又没学过,也就是在餐厅看大厨做过几次。最后果然失败了,还把人家餐厅的面粉用完了。食材这么贵,人家餐厅报警抓你也确实不过分。也亏是我,抓了几只地沟里的老鼠给你顶罪。”

想起往事,凯瑟琳脸上流露出久违的释然,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岁,年华如一颗毫无伤痕的玻璃弹珠,光润透明地折射着初晨的阳光。

“你真的是方睿?”凯瑟琳眉眼稍缓。

“对啊,是我,你还好吗?”方睿问。

“……”凯瑟琳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她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方睿想伸手抱抱她,但终究是手足无措。

时间过了许久,凯瑟琳开口问道:“你看我这样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变成这样?”凯瑟琳满腹疑惑。

“找到你不难,因为你生病住院的事情,厨师圈子里简单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至于我……”方睿欲言又止,找了复健室角落一块卷起的软垫坐下。“正如你所说,我出了车祸,的确是要丢了性命的。但可能是天意,撞我的是个医生,他用他的方法救了我。”

“那既然是救了你,为什么你完全不像你了?”

“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原本我打算永远不再来找你,就让方睿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直到我听说你生了病,或许他医得了我,也同样医得了你。”

“医得了我?我现在的这家医院也算是顶级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按捺不住激动。

“对,车祸发生以后,我被送到了医院。他和我父母协商,用他还在实验阶段的方法救了我,又赔了我们一大笔钱,这件事情才算了结。他把我的意识导入进了这个人的大脑里。”方睿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个人…我是说这个身体…是哪里来的?”

“那些想自杀的人,他们寻找一种没有痛苦就能结束生命的方式,所以他们自愿成为科学试验品。我的这副身体,属于一位60岁的老商人,因为公司破产所以想到了自杀。当时他找到了我的私人医生,签署了自愿协议后,意识便被完全粉碎了,只留下了完整的身体。而我的意识,尚在弥留之际,被导入到了他的大脑里,从此,我就以他的身份活着。”

方睿也稍稍平复了情绪,接着道:“我用这个人的身份继续活着,扛下了他欠的所有债,最初那六年日子真的过得很艰难。等到欠的钱好不容易还清了,他那个已经出轨的老婆又开始缠上我,我又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打赢了场离婚官司。从那一天开始,终于,我把他的生活变成了我的,重建生活是痛苦的,但比起面对生死时的无能为力,这些都微不足道。”

“你说的这个方法,我真的很难接受。恕我直言,这听上去不像在救人,更像在杀人”凯瑟琳话中带着恐惧。

“人有选择要不要活下去的自由吗?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但对另一群人来说,他们又是想活却活不下去。其实所谓的顺其自然就不残忍吗?想放弃的人,多活一天对他们来说都是痛苦的。生命与其这样被他们慢慢消磨,倒不如,我们来替他们好好珍惜。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这叫各取所需。”

“对不起,方睿。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句话压在我心底十年,你前途无量,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你不会留下。你会坐上光轮,你会平安无事…”凯瑟琳说。

方睿一笑,站起身来,给了凯瑟琳一张名片,说道:“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可怜我,因为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十年了,我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站在你面前,但我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我了。也许我们再也不能重新开始,但你至少可以再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我尊重你的选择,想好了,就联系我”。

凯瑟琳接过名片,上面古式的花体字印着“吉普森酒庄CEO:华道夫·F·吉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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