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君独享千万界
争名(旧版)

一书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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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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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飞沙漫天,一支驼队在狂风中勉力前行,在沙丘上留下蜿蜒曲折的足迹,不过片刻便被黄沙掩埋。在驼队的最后面,已经有人倒下了,可是并没有人去搀扶,因为下一个倒下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尽可能的让自己活下去。

西域商贾,只要往返一次便可赚到足以让其富足一生的财富,因此,即使这大漠狂风铺卷,流沙暗藏,更有匪寇流窜,却也依然挡不住那往来络绎的贪婪之人。

李义绝望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隐没在黄沙之中失去了所有的痕迹,李义不敢去想自己的结局,这片沙漠从古至今究竟吞噬了多少生命和财宝,他仿佛看到,无数骷髅伸出骨爪,它们满身满手的珠宝,熠熠生辉,华美非常,它们像是在喃喃低语,做着最诚挚真切的呼唤。

风暴逐渐消弥,黄沙退散,一切如同有生命一般缓慢而有度的离开,远处沙坡之后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行来,这是一个和尚,一身素白袈裟,纤尘不染,他相貌英俊,眉眼处隐隐泛着金色……

三日之后,东陵镇国公府,衣衫褴褛,神情狼狈的李义轻扣府门,片刻后下人来开门,刚开始还以为哪里来的乞丐,正要随手打发,仔细一看竟然是李府执事。

“这,小的见过执事……”说罢赶忙跪下,李义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快带我去见将军,有贵客远道而来。”

东陵李家,世代为将,李家李云随先帝东征西伐,开疆扩土,战北疆蛮族,夺南宿十三城,镇守西域边疆,平定东陵宁王乱党……战功赫赫,被先帝敕封镇国公,赐镇国公府常居京都。

独子李兵被封为东陵四将之首,镇守东陵边域,统帅三军,李兵喜得一子,皇恩浩荡准其回京团聚。

东陵北疆交界,近年来北疆草原境内诸族常越过阴山,滋扰不断,东陵镇国公李云自请戍边,老将披甲,驻守嘉峪关。

镇国公府内,碧瓦乌门,青梁玉柱,和尚绕过六廊八阁被带领至正厅,那里,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安然而坐,手捧一卷书籍正读的津津有味,这人相貌平平,乍看之下毫无出彩之处,无人可想到他就是东陵四将中最年轻且声望最高的李兵,李兵轻呡香茗,看到和尚那一刻先是一怔,随后惊得站起身来,这人他是认得的,只是当年他还不是和尚。

“赵太子……”李兵神色复杂,口中所吐之言让一旁李义面色陡变,多年前,南宿王突然驾崩,旁系兵变,皇族宗室三十余口被尽数车裂,只有太子逃出深宫不知所宗,难道眼前这救命恩人便是那南宿太子?

“李将军,我已遁入空门,太子之称,万万不可。”和尚双手合十,面上无喜无悲。

“李义,命人封锁府内,正厅百米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李兵沉声道,李义领命退下。

良久的沉默。

“芊芊,她还好么?”

“嗯,三个月前产下凌儿,恢复的很好……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蓝芊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眼中母爱如春水满溢,那孩子粉雕玉琢,生的好看,想来是随了母亲,孩子的眉心有一颗豆大的红痣,赤红如血。和尚看到这一幕,面若莲花盛开,一笑芳华。

蓝芊芊察觉门口来人,一眼望去,那双眼便再不能移开,只余两行清泪……

北疆东陵交界,嘉峪关上,镇国公李云立于城墙,目光越过万家灯火,投向京都方向,片刻收回目光,转身望向北疆草原,阴山以北,便是北疆蛮族所在,往日那里总是有零星火光,是北疆游骑在巡境,还可以听到马蹄之声,而今天则是格外的安静。

和尚抱起孩子,原本和蔼慈祥的面色缓缓肃穆,看着那眉心红痣沉默不语。

“玄哥,凌儿这颗红痣可是有何不妥啊?”蓝芊芊问道,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她可以唤这一声玄哥。

“倒无甚不妥,这红痣如阳似火,本是天将转世之相,凌儿福泽深厚,定可长命百岁,子孝孙贤。”和尚换上满脸笑容,轻声说道。

“只是这红痣太过明显,有碍美观,我小施法术帮其掩盖一二可好……”说着和尚单手掐决,婴儿面上金光一闪,那红痣却是无影无踪。

两日后,嘉峪关飞鸽传书,李府信使一看之下顿时惊坐在地,随即连滚带爬的奔向李兵书房。

信纸之上,蝇头小字:

嘉峪关守将叛国,斩镇国公于阴山,枭首示众,悬其头颅于城门,散其尸于荒野。献嘉峪关于北疆王,北疆蛮族入关。

“噗”

李兵双目圆瞪,原本一身书生儒雅之气荡然无存,百战萧杀,略显疯癫之态顿生。更是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惊的信使赶忙上前搀扶。

当日,东陵四将之首李兵深夜入宫面圣,请军北伐。东陵帝君也是刚刚收到边疆战报,连夜召各部入宫。李兵身披红甲,头戴孝带,于金殿之上折剑立誓。

“三年之内,覆灭北疆,若违此誓,犹如此剑……”李兵面色无喜无悲,长跪于殿下,但满朝文武皆能感到那弥漫金殿的杀意,不少文官甚至觉得有切肤之感,少有敢进言劝谏之臣。

龙椅之上那人沉默片刻,说了一个字。

“准。”

随即宦官拿出先前拟好的奉命,册封李兵为北伐将,统军二十万,当时的东陵军卒举国不过四十万。

李兵星夜兼程赶往嘉峪关,随行的只有一千亲卫,镇国公府,蓝芊芊站在窗前守着一盏青灯面现忧色,床上酣睡的孩童眉心红痣已然消失。

李兵亲卫一出京都便分出百人奔向四面八方,他们每个人都手持一旨军令。

令:牵牛左都尉徐卫东率两万羽翎军赶赴嘉峪关限期十日。

令:东陵乾龙将吴敬雄率三万轩角军赶赴嘉峪关限期十日。

令:镇国军都统华玔,张廉率三万甲士赶赴嘉峪关限期十日。

令:骁骑军副都统罗常率一万飞虎军赶赴嘉峪关限期十日。

令:三州六郡征兵征饷,限期三月。

……

嘉峪关关内,北疆蛮夷烧杀抢掠,关内一片哀鸿,东陵平民死伤无数,曝尸街路。民舍内,时而传出妇女的凄厉惨叫和男人的嘶吼喘息。

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其后用麻绳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街上落叶被风吹动,城中血腥之气浓郁,枯叶挣扎了几下依旧匍匐在地,动弹不得,逃不出这肮脏牢狱。

箭矢划破长空,马上之人侧头躲过,伸头看去,瞳孔却是猛的收缩,下一刻,一杆长枪将他死死钉在民舍门板之上。

李兵接过亲卫递过的长枪,率先冲入城内,那些北疆安插在城门和兵线上的暗哨被其手下清理殆尽。见到城中如此人间炼狱之景,李兵并无号令,只是挥手,刹那间东陵甲士如赤色洪流涌入嘉峪关,与北疆蛮族展开无声厮杀……

当北疆军反应过来之时东陵军已经占据了嘉峪关三分之一,李兵对关内地形暗道了如指掌,此时统御的三万精兵已经有一万进入城内。

北疆狼部的头领还在身旁女人身上感受余温,只听屋子外北疆儿郎们杀声震天,他披甲提刀,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刀砍死了那个昨夜还温存的东陵美人,大跨步出门而去。

当嘉峪关重燃东陵烽火,关内最后一个北疆兵被砍掉脑袋,李兵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那些仓皇而逃的北疆残军。

一亲卫提着北疆狼部首领的头颅,向着李兵躬身行礼。

“将军,北疆蛮夷皆被斩杀,我军开始整顿城内大小设施,清点损失,救治平民,另外……俘虏三百余嘉峪关叛军……还请将军定夺。”

“凌迟……”李兵头也不回,目光似乎穿透阴山山脉,俯视整个北疆草原。

那人领命而去,目中杀机残忍毫不掩饰,可惜那通敌的前任嘉峪关守将跑了,否则凌迟都是便宜了他。此人名为李信。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于镇国公府各司其职,均是自幼孤苦无依,被镇国公收养,对其视若己父,镇国公被斩,除了李义被命于东陵皇城执掌镇国公府内大小事宜,其余九人倾巢而出。

李兵统御精兵三万,不过月余将北疆蛮夷驱逐东陵,攻下嘉峪关,叛军诸人尽数凌迟,三日之后七万东陵援军赶到,兵列阵前,李兵手持虎符,眉如剑,目若星,其声朗朗,慷慨陈词。挥军十万出关,剑锋直指阴山,在那里,十五万北疆蛮族已经集结。

此战伊始,双方斥候便展开血腥厮杀,然北疆骑军战马优良,剽悍异常,东陵军未占半点好处,所得北疆情报甚少,更是伤亡半百。直至一日,李兵亲书调令,三日后,一队黑衣人趁夜入阴山,此后北疆军情陆续传来,而李兵也展开了周密部署。

东陵军先是趁夜突袭,一万轻骑直袭北疆右营,北疆右营立刻开始强烈反击,其余地区按兵不动严阵以待,随后北疆步兵五万于阵前缓步推进,箭雨如瀑,北疆出动大半兵力与之厮杀,一时这阴山之地沦为修罗屠场,血海涛涛,就在这时,北疆粮仓,王庭,马场,三处燃起熊熊大火,一时之间,北疆营内混乱一片,更有部族首领带着麾下向阴山后的草原逃亡,北疆初现颓势,就在这时,两万步兵出现在北疆左侧振鼓敲锣,火把晃晃,以造声威。

北疆营内忽然有人高喊“草原王被刺死营帐之内。”如此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北疆人一看王庭冲天火光,立刻转头向阴山跑去,北疆军,炸营。

而在回到北疆草原的路上早有李兵预留的两万骑兵开始了截杀……

次日黄昏,战事方停,阴山一战,尸横遍野,东陵将士伤亡三万,北疆蛮族七万服诛,被俘一万,七万骑军退守草原,经此一役,北疆诸族皆心惊胆寒。

边疆大捷,举国欢庆,月余整顿,李兵请兵攻入北疆,帝君允,三州六郡征兵纳粮,一郡之守贪腐极甚,辖下民不聊生,军粮以次充好。郡守府内,一肥头大耳,满面油光之人,身穿华袍软倒在长榻之上,身边数名娇柔妩媚的侍女巧笑倩兮,服侍身旁,素手捏揉,口吐兰芳,那坐享齐人之福的正是本郡太守朱文轩。

榻下,一如猴子般干瘦的中年人躬身而立,向着朱太守汇报账目,面上喜色盈然可见此次收获颇丰。

“前阵子那帮纠集闹事的刁民处置的怎么样了?”太守那满是肥肉的脸皱紧成一团,双目眯成如针般的缝隙,目中寒芒一闪而过。

“那班贼人,聚众谋反,已经被押入大牢,准备秋后问斩……”那主管账目的中年人身子一抖,慌忙说道,说罢一阵阴笑,那太守脸上也露出令人憎恶的笑容。

朱太守一定想不到,自己挥洒重金招揽的一干江湖好手,绿林草莽,在一柱香的时间便被屠杀殆尽。太守府机关密布,暗矢无数,很显然,这太守并不似看上去那般肥蠢如猪,也算有些自知之明。

对于这般的贪官污吏,总会有些仁人义士想要他的狗头,来个劫富济贫也算是落下个好名声。

因此这些护卫手段是早在多年前便布置下的,也正因如此,只要花些心思,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李兵统兵多年,加之其父李云早年便纵横沙场,明谋暗战,深知密谍死士,江湖高手的重要与强大。早就秘密培养了一批,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便是明处的十杰。

李温面色平和,手中软剑如同灵蛇吐信,肆意收割,所掠之处尽是人体要害大穴,咽喉,下阴,檀中,心脉,手筋脚筋……不是一击杀敌便是让其失去行动能力,李温冷漠的看着身前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毫无知觉,多年前他也曾是个人如其名,温软如玉,心思细腻的少年,然而……

此次李兵得知郡守贪赃枉法,明目张胆的以次充好,更是陷害平民,枉顾王法,若非此时时局动荡,东陵大军要驻守边境要隘,不便调离,此时就不是这百数暗谍死士夜袭太守府了,李兵一改往日习惯,身穿黑衣,马踏阶前,对满地鲜血置之不理。

那太守被两道黑影从屋内踢出,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却撞上了勒马而停的李兵。肉山般的身躯轰然跪下,太守不傻,一看之下便明白此事缘由,正在踌躇是摇尾乞怜还是硬气的厉声斥责李兵此举大逆不道,他可以确认李兵此举不是皇命所授,原因也很简单,帝君身旁的那侍奉太监是他干爹,每年的供奉可是一分不少。

李兵只是冷眼看他,当那管理账目的管家被如死狗般拖出,一本账目被恭敬递上,太守衣衫破烂,抖如筛糠,李兵匆匆翻阅,冷哼一声便策马而去,留下太守目光阴狠的望着那道黑衣身影。

“李兵……”他咬牙切齿,心中咒骂,万千诅咒倾泻而出。

下一刻,李温便提着他的头走出府门,虽然不是所有的贪官都会落得死不瞑目,不得善终的下场,不过朱太守却是逃不脱了。

李兵派兵直入其府,马踏殿前,斩首示众,传首三州六郡,见者心惊。

数位朝中大员血书进谏,直言此举大逆不道,欺君犯上,恐李兵有黄袍加身,颠覆社稷之嫌,望君上削去其官爵,命其回都受审……东陵帝君非但不加责罚,更是勉励有加,称李兵为国之栋梁,君之镜尺。

一年之内,李兵统兵十五万,过阴山,入草原,投毒草原净水源头,毒死牲畜牛羊无数,草原瘟疫散播,双方军士死伤无数,一时尸骨遍地,哀鸿遍野。李兵更以西域黑油燃烧草原,驱逐北疆蛮夷,烽火狼烟,三日不断。

至此,李兵扫荡北疆八族十余部落,北疆王被驱逐至极北雪原,设祭坛望北而拜,欲以北疆古术请出魔将附体,却迟了一步。被李兵一枪挑死,长枪贯穿其颈喉,卡在颈骨,将其生生挑起。

“以北疆覆灭,祭奠亡父在天之灵。”李兵长发披散,神情落寞,目中盈盈。

极北雪山之下,透过百丈厚的冰原,乱石丛生,巨大的铁链纵横交错,将一道赤红血影悬空捆绑,此影头生双角,背有骨刺,身附骨甲,周身血肉淋漓,面目模糊,此时那闭合的双眼陡然睁开,眼中是沉寂千万年的滔天怨毒……

“弑……神……”巨大的声响引得山岳颤抖,鸟兽哀嚎,大地开始颤抖,仿佛有巨兽欲破土而出。

他本是北疆草原的神,曾是剑指天下,疆域辽阔的北疆王,昔日北疆骑兵所至之处皆是他的版图,直至……神族的到来,将他封印在雪山之下,以其身躯温养北疆草原,那朵朵于草原绽放的彼岸花都是他的筋骨延伸所化,北疆可千秋万世传承不灭,北疆王的称号也可万世流传,只是,北疆之民只可屈居此地,命浅福薄,一统天下,非尔等魔修可为……这便是那神族的解释。这魔头终将在地底继续囚困,等待他的命数到来……

一声啸叫引来惊天雪崩。众将士无论敌我见此无不变色,纷纷趁乱弃甲而逃,只有李兵身周亲卫护卫其身旁,保其周全。白色的浪潮将诸人吞没的一瞬间,雪中的一道身影眼神突然变的冰冷森然,十数朵血花绽放,李兵身周的亲卫所剩已经不足十之一二。

李兵单手捂着肋下那入肉三分的刀口,死死瞪视着眼前这名面貌无比熟悉的男子,不远处的雪地里,李信上半身露出雪地,口吐鲜血,不能言语,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最不该背叛的人——李忠。

冷刃寒光映风雪,转眼间这东陵北伐将便血染战袍倒在地上,李忠低头望着那昔日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李氏忠良。此时的他神情麻木,至少在其面上看不到半点挣扎。

“皇命难为。”说罢,李忠一刀挥下,弑主杀亲。

只听铮然一声,李忠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二指捏住自己刀刃的白衣僧人。

“今日我要带他走,皇帝也拦不住!”说罢赵玄双指用力,二指生生折断兵刃。

李忠为皇族安插在李家的暗线,杀李信伤李兵,李忠以死谢罪,血洒阵前,万般悔恨,忠义难全,无论是未完成皇族密令还是有负同袍手足,他都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赵太子救下李兵,万军之中,坦然而去,将李兵送回东陵皇都与发妻见最后一面,月余后撒手人寰,发妻蓝芊芊吞金而死。

自此,镇国府李氏只剩老妇,幼子。

皇都之内,金殿之上,龙椅之前,听闻暗谍来报,九五之尊缓缓转过身来,那张隐没在阴影下的威仪面庞缓缓微笑。

原是皇族忌惮其功高盖主,暗中下旨,将李家军神尽数葬送北疆之地,父李云尸散北疆南端阴山,子李兵血撒北疆极北雪山,以东陵英灵之魂,镇北疆千秋万世!此计乃东陵国师所献,以气运之说蛊惑君上。

李家幼郎,名凌字子方,出生时眉心有印,如阳似火,得道僧人游方至此,曾言其天将转世福泽深厚,岁可过百,子孝孙贤。

东陵大祭之日,秋叶徐徐飘落街道上奏起古朴低沉的乐章,人们纷纷走上街道,手捧谷穗,望着天坛的方向虔诚祈祷,感恩神灵庇佑今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子方误入地底皇陵,遵照君臣先辈之礼,三叩九拜东陵祖宗,却不料被镇国剑所伤,从此身体孱弱不可习武,更遭到帝君猜忌,诸家非议,言此子日后有损社稷之危。此事实为国师所为,于幕后推波助澜,其意在断绝李家兵戈之路。

然李凌通兵书,晓命理,知阴阳,**通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结交草莽,以李家旁支设立暗潮,渗透四国之地。

子方大婚之日满城欢庆,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手持鎏金喜贴,红绸百万挂东陵,醉饮长歌至天明。

红霞郡主透过红盖头望向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昔日只是远远见过,却不想如今奉旨成婚,红霞自幼尚武,本是对这一届酸儒不屑一顾可是那一门两军神的传说,还有那虽为书生却有国之栋梁,甘为天地脊梁的气魄,却是那么吸引自己。

李凌自幼身体孱弱,此番只是浅饮几杯,轻启盖头,四目相对,一夜鱼龙舞。

北疆虽平,却仍有余孽勾结南宿对东陵图谋不轨,南宿太子带兵二十万直攻东陵,连下数城,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片甲不留,东陵诸将无人可应其锋。

南宿之地,毗邻海外,自古便有出海访仙之说,南宿王族自古流传修真成仙之法,昔日赵氏旁系谋朝篡位也是因为当时的南宿王软弱平庸,其子赵玄却是惊才绝艳之辈,其弟唯恐赵玄长大巩固嫡系地位,弑兄篡位,灭其骨血,登基大宝,成了如今的南宿王,赵玄一人逃出生天远走西域以避开过灾祸,后因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赵玄佛法大乘,修成金身法相,更于菩提树下作死禅十年,于破关之际,扪心自问之关,忽生幻像。

赵玄一身白衣,眼角之处金色光华横溢而出,那是佛祖转世金瞳的征兆,如今的他在佛门之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

就在他睁眼之际,其对面陡然出现一道红衣身影,那人与自己面貌一般,眉心之处更是有莲花印记,眼角更是赤如鲜血流淌,一身赤红袈裟,说不出的诡异,那人随意提起腰间系着的赤红酒葫芦,长饮一口,不少酒水溢出,他浑不在意,只是邪魅的看着赵玄,红口白牙,笑的阴森可怖。

赵玄知道,这便是自己心魔,是欲阻自身证道的莫大阻碍。

“凭什么我是心魔?你不是?”红衣赵玄斜靠在菩提树旁问道。

“因佛法无边,你只是域外天魔,并非我之本心,因佛在我心……”白衣赵玄说罢,那远处天际传来隆隆声响,一道金色巨影缓缓升起,这身影太过巨大,接天连地,目之所及只见其半个身子。

“如来都搬出来了?”那红衣赵玄猛的凑到白衣赵玄眼前,那森白的牙齿就在后者鼻尖。紧接着其手冲着那如来佛像一爪捏下,只是刹那,山河破碎,佛像的半个身子彻底粉碎。

“有一个人你记不记得?”红衣赵玄手作虚搂状,下一刻,其怀中便出现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那女子酥胸半裸,眉目间说不尽的万种风情,白衣赵玄见那女子容貌,怒不可遏。

“你怎敢拿她做文章!”白衣赵玄一下站起,一掌冲着红衣赵玄拍下,而在此同时,那天边佛祖的半处残相彻底粉碎。

“你明知这是假的,却还忍不住愤怒,到底是你心里的佛重要还是她重要,你自己思量,若是我便杀了她的郎君,弑了她的骨肉,就是抹去记忆也要她留在我身旁,佛?!欢喜佛也是佛嘛……哈哈哈……”空气中,红衣赵玄那肆意的笑声缭绕其耳旁,赵玄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和一片宁静的佛门圣地,背脊冷汗涔涔。

“释尊……我……”

“你六根未净,回东土了却因果,方能成佛。”赵玄抬头看到佛祖法身降临。目露踌躇,随即点头称是,转头踏上了回往故土之路。

只是赵玄没有看到,那佛祖金身指间处一丝细小裂痕。

“善恶无始终,佛魔一念间。”

西域佛门欲往东土传法,奈何东土道教气运旺盛,无法染指,却在此时,身附东土道门气运的赵玄被迫远走西域,让佛门看到了传教东土的契机,多年之后,赵玄为证自身之道重回故土,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成佛。更是被佛门挖去转世金瞳,可悲可叹。

南宿大军压境,李凌为退敌军遍寻天下,为求凶兵。

兵者,不祥之器。

自古而来,兵器都是用来征战杀伐,江湖厮杀,杀生多了,便难免沾染怨气念力,聚沙成塔,杀生一旦超过百万之数,则此兵煞气滔天,凶焰可盖日月,其威三军不可挡,鬼神不可测。后世称为……凶兵。

江湖传言,有凶兵现世,李凌手中暗潮密谍耳目遍布天下,只是三日便查出其所在,镜湖之地,顿生波澜,四门八派十六宗府齐聚一堂,恶战一触即发。

李凌率暗潮三十骑赶往镜湖所在,白马入江湖。以暗潮势力挑拨四门八派十六宗府之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古刹遇瞎眼老僧,老僧依在墙角身上铺就枯草,满脸皱纹,手指粗糙,满是裂痕老茧,僧袍破旧,手中念珠残破不全,大多裂纹,其双目凹陷,眼眶有黑色血液已经干涸,星光从其头上瓦缝落下,只可惜他再不能看到……

古刹底下有十八浮屠塔,从残破佛像处的机关进入,上九层空间越来越大,九层十层一般大小,而十层往下则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一层,在那里,一座佛家金身镇压着绝世凶兵,李凌下塔相寻,前朝战神之刀孽,李凌破去金身夺得此刀,却发现孽刀已经是把残器,斑斑锈蚀,断折成两段。

那地底法像金身破碎,老僧本就风烛残年,此时更是弥留之际,喃喃自语,片刻后撒手人寰,庙外,大雨止歇,一袭红衣手提赤红酒葫芦长饮一口,缓缓远去,淡出人们视野。

“人间事了,自当归去……”

“孽刀已为残器,无人可驱,因当你真正挥孽刀荼毒苍生之时,你所珍视守护的一切便不复存在,沦为厉鬼修罗……永堕阿鼻。”瞎眼老僧临终前的话语萦绕李凌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将孽刀秘密带回府上,子方每日以血饲养,梦中如入沙场,征战杀伐,铁马冰河入梦来。性格越加乖戾,其妻子看在眼中越加担心。

然孽刀大乘需亲人骨血祭刀,李凌祖母深夜于佛堂前自请祭刀,李凌含泪挥刀。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生在李家,一门三军神的名声固然重要,可我想一个快乐幸福的人生是你爷爷,父亲更想看到的,原谅我把你逼成这样,如果老婆子我一条残命能换来孽刀开锋,倒也值了,动手吧,子方……”老人跪坐在佛堂之前,神色安详,手中念珠缓缓转动,悉数这一生,她为这个李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孽刀嗜血未成,李凌杀妻弑子,绝李家香火,更有李义甘为李家慷慨赴死,虽非李家血脉却是李家忠魂,愿同李家共绝!自此孽刀饱饮鲜血终究圆满!

南宿大军压境,战鼓雷震,东陵总帅是李家宿敌顾长河,暗受皇命,避战不出,派李凌率两万轻骑冲锋陷阵,孤军深入,自己却作壁上观,绝了这李氏一脉,只为当年东陵军界他李家世代压他一头。

李凌军帐之内,百米范围已经被暗潮肃清,保证李凌二人话语不会传入第三人耳中,李凌一袭白衣,端坐案前,一黑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其容颜,对李凌单膝下跪。

“公子何苦孤身犯险,此战摆明就是那顾长河设下的毒计为的就是报当年屈居李家之下的一口恶气,而且君上对李家早生异心,这些年我等查明家主和老家主的死都与皇室脱不了干系,公子何必重蹈覆辙,不如退出朝纲以暗潮浪迹江湖,何等逍遥,再不济,竖起大旗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为他卖命,血洒沙场!”那人语气铿锵,心中愤懑不已。

“子幽,即日起暗潮由你统领,散入江湖,不问朝纲,天下大势,你不可干涉半点潜心修炼,若他日帝君一统山河便取了他狗头,诛灭皇族以祭奠我李氏忠魂。暗潮之内若有德才兼备者自当取而代之。”

“公子!”子幽听出李凌心中死意连忙劝道。

“我李家两代忠良,这叛君谋逆的罪名我背不起,东陵并非帝君一人所有,它属于千万抛头颅洒热血的东陵烈士。”

“公子,李家待我天高地厚之恩,子幽请求赴死……”

“子幽,我死以后,将我骨灰洒在红霞墓旁。”

“现在,滚吧,你自由了……”子幽泪满衣裳,情急之下欲一把摘下斗笠。

“滚!”

夜空中,黑衣人飞掠而去,只余军帐中,一袭白衣,守青灯,待赴死。

“我李家一门三军神,祖父李云,父李兵,子李安,我李凌只是杀妻弑子的疯子罢了。何谈军神!哈哈……”风中狂笑阴涩苦楚,道不尽的悲凉萧瑟。

烟尘之中,两军决战于淮安郡,子方两万轻骑被南宿大军围困,血染战袍,身中数矢,剑折甲破,护卫他的暗潮死士更是被南宿太子一一擒杀,死状凄惨。临危之际,断刃恢复如初。

李凌折断刺入肩膀小腹的箭矢,任由箭头留在体内,血液自伤口汩汩流出,却是顺着铠甲的缝隙流向那把被李凌绑缚在背后的长刀,刀浸热血。其上锈迹退散,似有狰狞鬼纹显现。

“顾老儿,纵我李家绝户,东陵帅印你也不配!”李凌勒马转身,手中东陵刀直指本营帅位,那里,一须发皆白的老将安然而坐,与军中同袍谈笑风生,坦然看着那小将赴死。

李凌弃了手中卷刃的东陵刀,回手拔出那把传说中的前朝遗刀,瞬间,血光滔天,狰狞兴奋的嚎叫响彻战场。

大军中央,四周密密麻麻的刀剑枪戟森冷而待,围了一圈一圈,如同上古屠龙的剥龙阵,只等李凌束手就擒。

怎料那人之身一人持刀冲入敌阵,刹那,残肢断臂四散,头颅碎尸高扬,以李凌为中心,整个战场的士兵开始了肢解。

李凌披头散发,口角溢出鲜血,长刀所过之处,伏尸百万,鲜血渗入地面三尺之深,南宿赵太子锦衣华袍,内衬锁子银麟甲,赵太子抬手屈指目中战意凛然,剑气森寒。

一声“兵起”,万千兵刃脱手而出,浮空而起,赵太子双指一点,千刃破空而去,李凌双目通红,手中孽刀赤芒闪耀,连挥之下,千刃皆碎,百兵尽折。

南宿太子不言不语,周身一震下,真气鼓荡,大袖卷清风,身外罡气凝聚,形成战甲浮现而出,不作停顿,冲向李凌,手起劈落。李凌吞下口中鲜血,此时的他五脏俱损,血气枯竭,已然杀心入魔,红了双眼,此生从未觉得如此畅快,李凌单手提刀,迎着南宿赵太子罡气护甲一斩而下。今日,他要以人身,杀仙!

孽刀之上,血气凝结,鬼纹狞笑森森。

南宿太子双拳而抵,刀拳相击,劲气四散,血光与白芒耀目而闪。震的四周南宿青甲军士皆后退连连,口喷鲜血。

李凌数刀递出,只听咔嚓之声,那南宿太子肩膀处的罡气护甲竟然碎裂开来,南宿太子目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心念一惊。此刀锋锐竟然更盛三分,且有愈战愈强之意。

而李凌心中也是苦楚难言,这孽刀之诡太过,此时他周身气血被吸取十之八九,感觉不到自身存在,只是凭借一口气吊着,身体任凭刀之邪气战意驱使。

南宿太子罡气护甲缓缓恢复,真气却是流失速度极快。

那把刀,太过可怕,孽刀牵引战场气血化作滔天血影,血色甲胄环绕李凌身周,巨大的血色魔影由尸山血海中拔地而起,直起身躯。手中的长刀与李凌手中孽刀一般无二,只是巨大太多……

子方与南宿太子鏖战数日,将其腰斩,鲜血喷洒,南宿太子的残尸落在军中,双目无神的望着蔚蓝天空,十万南宿青甲被李凌一人屠杀殆尽,东陵铁蹄借机南下,南宿国自此没落,顾长河虽未了却君王天下事,却是赢得了生前身后名。

李凌杀神之名尤甚往昔李家军神。

大战之后,李凌耗尽精血,重伤垂死。拄刀望向破晓之时的血色苍穹,其身缓缓软倒在血泊之中。那柄孽刀也铮然一声,从中折断。

高昂的战歌逐渐响起,尸山血海中的人影茫然站起,祭出最后的旗帜,沉埋黄土下的枯骨只是白纸点墨,朱笔御批,战火重燃,山岳震颤,终有人再赋一曲慷慨悲歌。

“嘿嘿,这四国棋就下到这里吧,东陵一统之局已定。”男子整了整西装,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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