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云中一犁刀剑
第一章:老头,走了(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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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便会有纷争。

纷争是什么?纷争就是恩怨。恩怨从哪里来?从江湖里来。

那什么是江湖呢?人就是江湖。退的了吗?退不了。

一旦进来江湖,就真的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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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十六州,中原之门户。自古便有失岭北,则祸燕云,丢燕云,则祸中原之说。所以其位之重,不言而喻。

燕云王府,雄踞蓟州,覆压三百余里,气吞山河,为天下极。

六国初灭,黎原王朝封赏诸将,柳湮作为异姓王,地位还在其他诸王之上。天家嫡亲王,封地不过一州,户籍不过十万,享有兵权者不过寥寥几人。而柳湮,独领燕云十六州,户百万,又封大庭柱,其麾下燕云铁骑四十五万,虎踞龙盘,都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金戈铁马,寒甲燕刀,杀到诸国胆寒。春秋第一名将齐国大元帅司马朗,其麾下的白马骑,号称虎狼之师,纵横天下未有败绩。只一战,身败名裂,二十万白马骑,被八万燕云铁骑,屠了个干干净净,自感无颜面对齐皇,于阵前自刎谢罪。

自此,再无人能与柳湮撄锋,还不是燕云铁骑的柳家军扫灭诸国,柳湮也得到了人魔的称谓。

只是,如今这燕云王府依旧大气磅礴,极土木之盛,却没了燕云王。

柳相生怔怔站在飞鱼池边,看着水中争食嬉闹的玉纹金鱼发呆。

“相生,怎地不回屋里去,看这天气,怕是一会要下暴雨了。”,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略微沧桑的声音。

柳相生闻声未动,只是又轻轻撒了一把鱼饵。

李从义倒也不恼,自顾自在柳相生手中抓了些许鱼饵,抖落在水中,泛起一阵涟漪。

燕云王府现任主人柳相生抬头看了看天,又转过头看看了身边的男子,轻声道:“那便淋一场雨吧,尸山血海都趟过,还怕这软绵绵的雨吗?”

李从义笑了,看着天边愈积愈厚的黑云,眼睛里是看不见的深邃和缅怀。

是啊,三十年的征伐,跟在人魔柳屠夫身边,什么阵仗没见过?

柳湮十五岁从军,十八岁跟随黎原先皇晋阳黄袍起兵,从洛阳杀到徐州,东征西伐二十余年,灭六国屠城无数,后又北抗蛮夷,收复燕北,铁骑之下,死伤不知凡几。

那才真的是一段峥嵘岁月啊。

“咳,咳。”柳相生摊开蚕丝手帕,一滩血迹,鲜红欲滴。

李从义暗叹一声,担忧道:“相生,你时日无多了,难道还要等吗?”

柳相生擦掉嘴角的血迹,面色淡然,似乎吐血的并不是自己。

“自然要等,我尚还能坚持几年,要亲手把燕云王府和燕云铁骑交给他,才能了却最后的心愿,去汴城走上一遭。”

汴城,即东京,黎原皇都,为帝城。

虽无山川之险,河塞之障,却西索温洛,东镇齐鲁,背依燕赵,面控江淮,收四方龙气而居正中,为九五之象。

李从义愣愣神,喃喃道:“会有那么一天吗?”

柳相生剑眉入鬓,衣衫无风飘扬,腰间佩剑“铮”地一声出鞘,寒光耀世,惊得池中金鳞四散游走,身上剑气逼人,只一剑,便劈开了飞鱼池,裂成两半,池水倒流,久久不能相合,连池底的杂草都看得见。

“自然有那么一天。”

柳相生收剑离去,李从义又在池边站了良久,直到剑意消散,池水复原,才叹声离去。

这一剑,一如当年那般惊艳。

这种剑,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西楚皇叔项伯羽,世人称其为剑圣。那年柳湮率军大破楚军,兵临皇城,西楚剑圣独对千军万马,一剑祭出,尽破千甲,纵横战场间,剑气磅礴,诸将不能挡,有气吞山河之势,独战数时,最终力竭而亡。

面向楚城,流尽最后一滴血,人死而身不到,残剑伴身,柳湮命人厚葬之。

那时,世人才知,即便江湖中人可通玄称圣,也敌不过万马千军,终有力竭之时。

古蜀地,沃野千里,河流交纵,土地平旷,房屋俨然,有良田美池,阡陌交通,为天府之地。

亦有群山环伺,多奇峰险峻,其中沟壑纵横,蜿蜒曲折,若无熟知地形的猎户村民带路,恐怕会困死在山野之间。

且西蜀多剑客,剑门无数,皆自诩为正统,所出剑道巅峰者,不知其数。

天下剑客多出西蜀!

西蜀境内,一座矮山之上,草庐三四间,不过堪堪挡风遮雨。

山地多槐柳,郁郁葱葱,小溪穿流,猿声常啼不绝,险崖绝壁之上,藤蔓密布,垂落在断崖之下。有丝丝缕缕雾气,倒也显得此地不凡。

四周巍峨的古岳相环,高大的山岭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株株参天老树扎根土层中,生机旺盛。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麻衣粗衫,却也洗的干净,样貌英俊,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紧闭,薄唇微抿,手握一柄柳木削刻成的木剑,静静站立在竹林之中。

倏然风吹落一地的竹叶,少年握剑的手也开始随风而舞。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少年舞一剑而动群山,其式如渊似海,又若穿堂微风,收发自如。

一招一式,好似鸿雁轻舞,浮叶而行,剑气凌厉而不暴戾,中正平和,堂皇大气。

少年练罢,竹林也逐渐平静下来。

“你剑术也算小成了,勉强登堂入室,可以下山去了。”少年身后坐着一个老头,衣着邋遢,头发花白,从脚底抠出一撮黑乎乎的玩意,放在鼻间一闻,弹指落在少年的衣服上,时不时咳嗽几声,似是并无几年好活了。

少年翻翻白眼,一脸嫌弃,随手将木剑插在地上,走到老头身边,问道:“老头,你说我可以下山了?”

说完顺手去拿桌上的水果。

老头看似老眼昏花,实则眼疾手快,哈口气的功夫,就用扣完脚又挖了鼻屎的手,在每个水果上面抓了一遍。

少年气结,一脚将老头从木椅上踹翻出去,大骂:“你个为老不尊的憨货。”

猥琐老头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翻起来,笑着拍拍身上的土,一副奸计得逞的贱样地坐回原位,心安理得的拿起一根香蕉剥开来吃,嘴里含糊不清道:“是啊,你剑术小成,可以下山了。”

少年强忍着印他一鞋底的冲动,气呼呼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眼珠子转了转,转过脸狡黠问道:

“老头,你再给讲讲,山下的高手都有哪些?要是万一遇到了,我打不过也能跑不是。”

俊秀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觉得丢人。

老头撇撇嘴,斜着眼鄙夷道:“你这些年本事没学多少,不要脸的功夫倒是学了十成。”

少年嬉皮笑脸凑过来说道:“那还不是师傅教的好。”

邋遢老头啐了一口,斥道:“我呸,你小子的不要脸是天生的,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小少年低声嘟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裘皮老头眼睛一瞪,“啪”的一声拍在少年脑袋上,怒道:“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抽你。”

少年捂着头顶嘴道:“我就说。”

看着犟嘴少年稚嫩的俏脸,老头恍惚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世间,哪个敢说无敌,谁人敢言不败啊。”

揉着脑袋的少年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放光道:“老头,你说我下山以后,能不能遇见那仙人似的无敌人物?”

老头摇摇头,道:“那些人,不是现在的你能见到的。江湖豪杰何其多,高手如过江之鲫,便是排在武评之上的人,也不见得真个无敌!”

“世人皆知天下有高手,可到底怎样才算高手?他们也一知半解。凡夫俗子觉得境界高了,自然便算是高手,武夫有武评,天人有天榜,究竟因何要分武评与天人榜?天人入得武评,可武夫却入不得天榜,凡人如何与仙人同列,就是这个道理!可江湖里的道理,哪能那么简单不是?总有人超脱在外,万事又有什么绝对之说呢!武评之人真不如天人吗?到也不见得。这天下武学,万根同源,肉体凡胎,未必不能伐仙不是。”

少年兴致大盛,道:“老头你给说说,什么人入得武评,又是什么人入得天榜!”

老头看了一眼少年,说:“只要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然便入得武评。至于天人榜,其实不过是江湖中人自己的一种说法罢了,排在武评之中,入了那个境界,便自然进了天人榜!”

“天人,天人,顾名思义,便要和凡人区别开来。可江湖之大,又有几人才称得上天人呢?多如牛毛的江湖儿郎剑里来,刀里去,看惯了生生死死,刀尖舔血的日子,谁不想进得天人榜,可谁又能进得天人榜呢?断数下来,终究不过寥寥数人啊!”

老头叹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有无尽回忆,一脸苦涩道:“这江湖,让人欢喜,也教人悲戚。”

少年没有去过江湖,自然不懂老头说的欢喜悲戚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江湖对他来说,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听的再多,也不过是个外人,没拨弹一下江湖的琴弦,如何听得透江湖人的豪迈与悲欢呢?

老头不再谈论这个问题,只是轻轻说了句:“这些还不是你能触及的,别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走你的路。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少年不死心,一脸傲然道:“老头,虽说我现在实力不行,但往后我肯定进的去那武评榜,到时候让你也跟着沾沾光。”

老头抬手就赏给少年一锅贴,疼的少年哇哇大叫。

“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捂着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裘衣邋遢老头撇了一眼暗自赌气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了,你随我来,取了剑,你便下山去吧。”老头的话把少年惊醒。

满头白发,原本应该是很挺直的脊背,现在也略微有些弯曲了,身体清瘦,一只衣袖空荡荡的,全身上下充满了腐朽的味道,就像是西落的太阳一般,已是风烛残年了。

少年望着老头的背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从他记事起便跟在老头子身边,十几年如一日,老头待他如亲生儿孙一般,虽然在练剑一途对他严厉苛刻,那也是为了他好,如今突然要离去,他怎么忍心呢。

“喂,老头,要不我在山上多待几年,等送你走了,我再下山如何?”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猥琐老头一声咆哮,吓得少年一缩脖子,刚生出点的感动之情也立刻没了踪影。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等我下了山,万一你哪天两腿一蹬就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曝尸荒野,多凄凉。”少年犟嘴道。

回屋拿了东西的老头黑着脸出来,一脸不善地盯着少年,道:“你就那么盼着我赶快死了?”

少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憨厚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裘皮老头白了少年一眼,将手中的剑盒随意丢过去,道:“这把破剑你带走吧,免得你没个防身的武器,半道上让人乱刀砍死。”

素衣少年手忙脚乱接住剑盒,小心翼翼打开,盒中放着一把剑,剑身细长,比寻常的剑要长一些,约三尺九寸,剑宽两指有半,寒气沁入肌肤,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剑刃刻有云龙纹,清晰交错,一看就不是俗物,是真个断人头颅的好东西。

护手更是奇怪,为圆球形,延伸出去,恰似一颗龙头,咬住剑尾,缠在剑身,内有一小球,剑动时铃铃作响,护手与剑柄为一体,如同龙头龙身一般。

少年怔怔看着倚门满不在乎的邋遢老头,忍不住结巴问道:“这剑,你…你是哪来的?”

老头弹了一指鼻屎,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说道:“又不是好剑,问那么多作甚?”

抱剑如抱珍宝一样的少年跳脚吼道:“这还不是好剑?你唬谁呢?”

猥琐老头挠了挠头,想了一会道:“勉勉强强,马马虎虎能进十大名剑吧。”

少年:“……。”

老头又丢个他一个包裹,说道:“包裹里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定要保管好,切忌不能让别人看见,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少年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用金帛包好的牌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入手温凉,并不沉重,很是轻盈。

没等到少年准备开口询问,邋遢老头就已经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只留下一句话:“好了,你该下山去了。”

少年站在草庐外许久,抹了一把眼泪,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喊道:“老头,走了。”

说罢毅然转身下山。

矮山不高,只留下草庐门后的裘皮独臂老头。

还有插在地上的那柄木剑,风吹过时,便满是竹叶呼声。

少年无姓,名凤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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