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郎君,我家秀玉小姐受伤了,劳烦您好心去瞧一瞧。”
正在叶希借着流觞阁的灯光仔细研读那本从文静先生处借来的《十三经注疏》,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小丫鬟急切的声音。
叶希将手中树叶夹在书中留个记号,抬起头来,看着丫鬟绿珠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层水雾,开口道:“如何受伤了?不去请医师,来寻我做什么?”
绿珠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慌慌张张的扯着叶希的衣袖:“好郎君,你先随我去瞧瞧吧,已经有人去城东请医师了,这一时半刻哪里来得及。”
“好吧好吧,你前面带路,我随你过去瞧瞧。”叶希无奈。
随着绿珠急促的脚步一起上了流觞阁的楼,便看见那靠窗的榻子边已经围满了人。
丫鬟绿珠急忙开口:“各位让让道,让叶郎君瞧瞧。”
“绿珠,你这丫鬟好不晓事,让你去找医师,你带个书生来干什么?”
“是啊,小白脸,现在可不是消遣取乐的时候。”围观的人顿时不乐意了,不断出言调侃。
“不是的,叶郎君也懂医术,上个月青石巷的张老伯胸闷气短,晕在咱们前面那条街上,便是叶郎君给救回来的,你们快让开。”绿珠不满,大声反驳。
众人将信将疑,终究还是让叶希走了过去。
叶希上前一看,那秀玉姑娘此时正捂着右手,右手手指不停滴血,隐隐能看见森森白骨。
“秀玉姑娘,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秀玉皱着眉头,疼的说不出话来。绿珠连忙回答道:“还不是那朱家少爷,小姐正弹着曲儿咧,他非要上前来拉扯,让小姐陪他饮酒,一番争执,打翻了筝架,小姐的手指却搅在弦中挣脱不得,被那弦丝削皮割肉了……那朱少爷见闯了祸事,倒跑的快,可怜了我家小姐……呜呜……就指着这双手弹曲……”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了。
叶希算是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蹲下身子:“秀玉姑娘,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那秀玉忍着痛,刚把右手伸出,便被叶希握住,另一只手捏了个无名法诀,秀玉顿觉痛感巨减。
“绿珠,快去打盆热水,准备棉布和针线。”叶希急忙吩咐,这样可怖的伤口,非得做手术缝针不可。
叶希握住秀玉的手腕,一刻不敢松懈,未免血流不止,也可以用自己蕴养出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机来减少秀玉的痛楚。
秀玉此时疼痛得以缓解,手又被人如此紧握,不由得又羞又恼,下意识的想把手抽离出来。
感受到挣扎的叶希眉头一皱:“秀玉姑娘,千万别讳疾忌医,我只是给你治伤,勿要困扰。”
“我……我的手还能治好吗?”秀玉红着脸,心中又升起担忧。
叶希也实在心中没底,只能说:“我会尽力。”
很快,丫鬟便端来热水,针线和棉布。叶希试了试水温,抓住秀玉的手放入水中,然后用棉布轻轻擦拭干净,拿起针线就要缝合伤口。
“那小哥且慢动手。”忽听得一声喝止。
扭头一看,原来是上个月在青石巷大街见过一面的刘医师。当时张老伯晕倒时,也是有人去请的刘医师,只是叶希怕错过救人时机,才毅然出手,事后刘医师姗姗来迟,检查过张老伯的身体状况,还夸叶希有天赋来着。
“刘医师,你有何高见?”叶希不满被人打断,此时晚一分伤者便少一分痊愈的机会。
“小哥,你可是要施那缝皮针衣的法子?”
原来缝针的法子这里也有,只是叫法不同,如此想着,叶希问到:“有什么不对吗?”
那医师开口答到:“倒也没有不对,这伤口,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此法,只是风险也极大,非常考验手上功夫,有一丝不慎,反而会影响秀玉姑娘以后用手不便啊。”
“那你来?”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要说诊疾开药我定当仁不让,这缝皮之法我也不敢轻易上手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唉,这……着实令人为难,如果有御天监司的术士帮忙就好了,可用气机催发灵药,短时间内生肉合皮,就没有风险了。”
叶希一听,自从离开帅府这数月来,慢慢蕴养了自己的气机,也开始在阵法,丹道和术法上摸索。这灵药治伤的方子也看过不少,但用气机催发药性,却是闻所未闻。
“现在治伤已是刻不容缓,又哪里去寻灵药?”叶希此时稍有些恼怒,语气不善的开口问到。
“灵药我来之前就已经配好带来,这是我祖上传下来专治外伤的方子,来之前听说了情况便配好带过来了,只是没有御天监的术法,此药用处甚微啊。”
“给我试试。”叶希伸出手,开口说到。
“小哥,灵药须配合御天监的独门引气术法,并不是有气机就可以的。”医师递过灵药,开口解释。
看着手里那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研制的粉末,叶希此时只能深吸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一试了。
将药粉倒在伤口之上,叶希再次用全力调动全身气机,往药粉上引去,按照他的理解,既然是催发药性,自然是以灵药为媒介。
当叶希小心翼翼的引导着自己那点薄弱的气机,灵药好像没有半点效果,反而秀玉被那不知名的药粉敷住伤口,越来越疼痛难忍,不由得喊出声来:“啊”。
听见喊声,叶希只得再次引导气机到秀玉手上,减轻她的痛楚,当那股气进入秀玉脉络时,叶希发现可以引导着它们顺着脉络延伸,于是,他决定试试另外一个办法。
当气机引导到伤口时,果然,伤口加快了灵药的吸收,药粉迅速溶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只是这种愈合速度还是太慢,气机越来越薄弱。
一刻钟的功夫,叶希已经满头大汗,仍在竭力调动自身的气机,此时周围已经鸦雀无声,谁都能看的出来叶希已经气衰力竭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秀玉看见叶希的样子,心生不忍:“叶小郎君,你……”
秀玉刚准备开口劝道,就见叶希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叶希满头汗水,脸色惨白,一副苦苦支撑的模样,秀玉叹了口气,用左手拿起帕子,轻轻将他额头的汗水擦拭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此时叶希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努力看向秀玉的手,此时已经恢复了春笋白玉的模样,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希一阵恍惚,昨晚透支过度,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呦,叶大才子可算醒了?到了咱这流觞金楼,你不来睿姬这里,反倒去了别的美人那儿掏心掏肺的拼命,真叫睿姬心凉。”
听见这个声音,叶希不由得苦笑,这女人真的是吃起醋来不可理喻。
三个月前得文静先生传授养气法门,又被那无名石碑困扰,自那晚之后,叶希无处落脚,总不能每天晚上像幽灵一般待在学院吧。于是晚上便四处乱转,倒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整个凌云城中唯有流觞阁这靠河的一条街通宵达旦,不在宵禁之列。整个一条大街临河,此处便是凌云城中饮酒作乐,寻花问柳之地。而流觞更是最大的销金窟,每晚灯火如白昼,又不行其他娼妓之举,此楼中听曲吟诗,填词作画,走的却是附庸风雅的路线。那些风流才子,金主名流反而很吃这一套,自诩高雅名士,频频来捧场。
叶希从那时起,便每晚在流觞楼下,借着灯光看书,困了便在屋檐下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上一觉,偶尔还能听听楼里的姑娘唱的曲,倒是也算有个栖身之地。日子久了,倒是跟常来的客人还有楼里的丫鬟和迎客的伙计混了个脸熟。
“他娘的,读书读到青楼来了,丢人现眼。”
“可不是嘛?装个什么劲,有辱斯文。”
叶希时常能听到那些客人的嘲讽辱骂。有时候也能和伙计们聊几句:
“叶小郎,你说就算考上了学院,你这么努力读书是为了什么?倒混的还不如咱,起码咱吃得饱,穿的暖,有地方睡觉。”
“我为了心中的理想,所以才努力读书,你有理想吗?”
“理想?我的理想就是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嘿嘿,要是能找个画舫上萍儿姑娘那样的婆娘睡一觉,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呵呵”每次和伙计划聊天最后都以叶希沉默结束。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经常有的时候会有丫鬟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跑出来给叶希,丢下一句“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扭头就跑。
秋季渐深了,在流觞里一待一天不挪窝的人也越来越多,叶希也成了流觞一道独特的风景,也总有人拿他当读书人的反面形象打趣开玩笑,什么读书不用功便是他这样的下场,诸如此类的话。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年轻人,在门口来来回回看了叶希好几眼,然后兴奋的跑上楼。
“马兄,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咱们的同窗叶希。”
“此话当真?我以前还有所耳闻,说有个穿着青云学院衣服的家伙经常在青楼附近流连忘返,原来是他。”
“嘿嘿,没想到这差点成了吕帅女婿的小子竟落魄到如此地步,看我如何戏弄他一番。”
“不好吧,终究是同窗。”
“哈哈,咱们来此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这便是送上门来的乐子。”
不多时,来了一个伙计,“叶哥儿,楼上有位你的同窗,邀请你上去一叙。”
“同窗?我没有熟人,就不去了。”
“那位公子吩咐了,无论如何也要请到你,你可别难为我。”
看着伙计为难的神色,叶希无奈,只得随他上了楼。
“各位,各位才子俊杰,各位姑娘,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叫叶希,我青云弟子,当年的六科魁首,还差点成了吕帅的乘龙快婿啊。”那人一见到叶希,马上站起身来大声喊道,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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