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公孙剑舞本人,就联想起她舞剑的情景,见景则生情。
李拓疆从矮几前踱出步,念出杜甫那首千古绝唱的《剑器行》。
“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必有弟子传芬芳……”
“什么?你……”
刚开始听到李拓疆吟颂出口,公孙剑舞就举起了匕首,她以为他是个登徒子,要做艳诗羞辱自己。
毕竟从雇主提供和自己调查所知的信息来看,这个男子自幼舞刀弄枪,在杨玄璬手下任事也没用过笔墨。
幽州五年从军更不用说了,文字工作,李拓疆都推给手下的弟兄或张晓敬去办,所以公孙剑舞以为他不通文理。
可是自第二句起,公孙剑舞便惊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拓疆,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脸庞发烫,眼中异彩涟涟。
这个虽长得高大威猛、却俊朗非凡的年青小将,分明是打从心里欣赏且理解自己,都忍不住溢于言表。
尤其是中间那句“绛唇珠袖两寂寞”,正道出了公孙剑舞她在看客散场时,于人后的孤独痛苦。
正因为没人懂的痛苦,她才会选择当刺客,以真正的杀人,来寻求刺激,得到慰藉。
公孙剑舞并没想到李拓疆会是抄二十年后杜甫杜工部的诗,她也不认为会是抄诗。
白日里,她面前不仅平民商贾,骚人墨客也来往如梭,天下间什么诗句书法没听过了。
但这诗句,她确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她诗文造诣极深,不但听得出这是佳句,更意识到李拓疆只做了半阙。
听到一半没有了,公孙剑舞不由感到心头如猫爪子抓挠,又急又痒,她嗔怪的叫起来:“下面的呢?”
“下面的什么?下面就没有了。”看对方听半首诗竟能听得手足无措,直跺脚,李拓疆难免觉得好笑。
喂喂喂!
你这还是有任务,来刺杀我的吗?
怎么才一照面,就被我的诗撩了啊……
这唐代的小姐姐,怎么一个个那么不矜持呀?
东华公主如此,公孙剑舞居然亦如此!
李拓疆不禁心里纳闷。
这个公孙剑舞其人,他是了解的,虽然没真正见过她的样貌。
但就理解了,对方应该算是杨玉环还没完全长开时,大唐玄宗年间的天下第一美人。
就连画圣吴道子、书圣张旭,都高度称赞她的美,并从她的舞姿技巧中,领悟了画道、书道的精髓。
更别说二十年后,诗圣杜甫看到她弟子李十二娘的美妙,因一句“我不如先师万一”,而向往公孙大娘的仙容舞姿。
能得到三个领域被奉为圣的牛人赞誉推崇,公孙剑舞绝对不比杨玉环生得差,更何况,李拓疆从小认识的杨玉环,现在才是十五岁的大萝莉罢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公孙剑舞当个舞剑运动员,或者说是演员,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跑出来当刺客呢。
莫非真像杜甫诗里所说的,她人后寂寞,想寻找刺激?
至于人家所求的后半阙,他可真不愿意念出来。莫说人家会不会怀疑自己一个后生小伙子,怎么会联想起她几十年后的事情,像个老头一样与她感同身受。
就那诗里的意思,有说她入宫侍奉王驾、舞艺第一的情景,李拓疆就得被她打死,如此豪迈的女子,绝不会希望自己困锁深宫,更显寂寥无助的。
发现李拓疆调笑着回答,明显藏掖着下半阙,公孙剑舞更是气得直磨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出下面的?我可以答应不杀你!”
“偷袭你不是我的对手!”李拓疆摇摇头。“现在面对面,你更杀不了我。而且,我也用不着你承诺我什么?我已经知道谁要对我不利了……”
“幽州那边,除了乌承砒,没有第二。朝堂上,想我死的,应该是李林甫吧!我回去被封为王,对他而言,本便是个阻碍。若与信安王联合,李林甫必定陷入绝境!”
公孙剑舞这下更睁圆了美眸,难掩惊异之色:“你、你你!李校尉,你果然聪明绝顶,难怪敢五千骑绝灭契丹,两万人屠杀突厥,更作出如此精妙诗句。剑舞甘拜下风!”
什么聪明绝顶?
李拓疆又偷着乐了。
我只是了解历史而已。
开元后期至天宝前期,就只有李林甫一人为相十九年,排斥贤才良将,蔽塞言路,贪权敛财。
除了这老乌龟,没有谁会恨不得他李拓疆死的。
看公孙剑舞敬佩自己的架势,李拓疆又生出了种恶趣味。
于是。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还有啊!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总问男子下面、下面的,你不觉得羞人吗?”
登时,公孙剑舞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愕然望向李拓疆。她实在没想到,能念出那样精深诗句的人,会说出如此粗痞的话。
幸好她是唐朝女子,否则在宋末到明朝,被男人这么当面调戏,她非得立马抹脖子,或者拿块豆腐撞死。
没脸再面对面了,公孙剑舞飞身急掠而出,顷刻消失无踪,只留下几句恨恨的话语。
“李拓疆!我记住你了。而今开始,你只为我所杀,若是谁想杀你,就与我剑舞过不去……”
“在杀死你之前,我希望这首诗的完整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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