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
第十三章 秋天的奏鸣曲（旧版）

11

小雪醒了，她继续躺在被子里，她想再过上五分钟。

她爬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她走到了门边，靠在门上。

她看院子的铁门，又看草坪，又看站在草坪上的何平，又看脚下的地。

她走了进来，靠在餐桌上。

她看沙发。

何平在外面站着，不愿意走进来。

很长时间过去，何平觉得疲乏了，他坐在了草地上。

小雪不愿见到丈夫，她走进了房间。

她又躺到了柔软的被子里。

她连想自己的丈夫都不愿，就那样睡去。

何平就那样看着房子，房子高高的。

他站了起来，房子变低了。

他想到哪里去呢，连天空和大地都被自己想过了。

那不如睡着，让睡眠把自己带到一个地方，然后自己不再醒来。

他把手捏成拳头，想像前面已被自己砸开。

他往前走，上了台阶，进到了房子里面。

他走进了房间，来到床边，躲到了被子里面。

夫妻两个人好像都不存在一样。

12

何平感觉自己变成了小溪流，就那样被土地吞没。

他没有眼泪，他想生命已经逝去。

小雪知道何平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是一棵小树苗，好不容易跑到了森林里面。

小雪想像森林中间是空地，顶上是蓝天白云，自己家里的许多人都围坐在地下，父亲燃起篝火。

母亲将自己搬到了他们的边上，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然后白雪飘落，山脉落在他们坐过的地方。

小雪继续躺着，就那样让想像保护着自己。

何平想自己的生命已经逝去，那他还能帮小雪些什么呢。

不如就此分开，他想，他闭上了眼睛。

小雪还是那样躺着，她觉得嫁给这样的丈夫无可无不可，她想不到其他的。

何平爬了起来，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他走进了厨房，开了水龙头，看淌下的细流。

他又走出厨房，进了客厅，他看到了餐桌上的桔子皮。

他厌恶桔子皮破败的样子，他想还是让小雪自己收拾。

他又进了房间，他无处可去。

他想又不能真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想到了院门外的小道，那样长，他又想到了邻居，自己可以和他说话，这已经足够了。

他想等待自己的不过是老去。

大海还是自己最后的容身之地，他想。

他看床上的被子，觉得是被子阻挡了自己到大海的路途。

他想把被子放平，可小雪在里面，他对自己说忍着吧。

第二天是阴天，夫妻两个人走上了小道，他们走到小道的尽头，出了小区。

邻居跟在后面，他们根本不知道。

邻居看他们到了街的西头。

13

何平和小雪往前面走了半个小时，又转过身往回走。

他们进了小区，到了花坛边上，他们看到邻居坐在那里。

何平说我们在这里坐一坐吧。

小雪赶紧坐了下来。

何平坐在小雪和邻居的中间。

何平和邻居谈了起来。

小雪像没听见一样，看大树，看脚下的草地。

何平站了起来，小雪扭过头，邻居已经离开了这里。

何平拉着小雪的手往家走。

他们走到了小道上。

眼前是无底的黑洞，他们仿佛看到了。

他们想不能就这样掉下去。

邻居跟了上来，他们听到了声音，转过了头。

邻居捧着一大袋面包。

邻居走到了他们的前面。

他们加快了速度，走到了家门口，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两个人进了院子，何平将院子的铁门关上了。

何平和小雪站在草坪上，他们只站了半分钟。

两个人走进了房子。

14

何平看了看客厅的四周，四周是明亮的，他想在这里还可以呆两年。

这两年该如何度过，只不过就是从春到冬，看着白雾和雨水。

小雪看了看丈夫，不想深究他的心理活动。

小雪走进了房间，她想把被子晾晒一下，她还想把两个枕头也放在外面晒一晒。

小雪把被子抱了出去，被子放在草坪上的晒架上。

小雪又把两个枕头放在两个靠椅上，挨个把靠椅搬了出来，把靠椅放在台阶上。

两个枕头和被子看上去还像是在一张床上。

小雪跑到房间里，她看床，床空了的样子立刻让她想起了家乡，可她想现在自己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雪出了房子，趴在窗户上，她想那个小城的空间。

那个空间也只有蓝天上飘着白云朵的景像。

她能把这里和那个小城的边连接起来吗，她点了点头，她想只要画一张画就行，这张画她十岁的时候就会画了。

她想像画的样子，一定是三间茅草屋，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屋子上面有三个窗户，窗户是有玻璃的，门口有一棵松树，松树上也有白雪，树不高不矮。

她想她要再画一张画。

她摸晒着的被子，觉得那就是一块大大的布。

她看枕头，枕头就像两块石头。

她对被子和枕头失去了一切兴趣。

她也不想抬头看天。

她只有低头看脚下的草坪。

她走到了院子的铁门边，把铁门合上，又趴在铁门上，她看外面的小道。

小道上空无一人，白色的雾气在面前的空中翻腾。

何平出现在窗户边上，他看到了院门边的人影。

他觉得看不清楚，他想像那个人就是小雪。

他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他出了房子，看了看台阶，没有坐下。

眼前的草坪还是绿色的，小雪身上穿的长衫是蓝色的。

何平觉得自己的眼神还好，那他是刻意混淆面前的景物吗。

何平觉得不得不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回答。

他立刻在心里说不是的。

15

小雪趴在铁门上像趴了很长时间。

何平在心里这样想，可他知道小雪不过刚刚才趴在铁门上。

何平看到邻居走了过去，他有些担心，担心小雪会突然晕倒。

小雪的确是这样的状况，她控制着。

小雪继续趴在铁门上，她像在等待奇迹的出现，可眼前还是虚无，她想自己应该放弃了，她应该在这里安心呆下去，可何平的这个房子又不是她栖息的地方。

小雪转过身，她看到了何平，她不愿想像眼前不过是大海，大海会把她吞没，也会淹没她所有的情感。

小雪走向何平，她想隐瞒心内的想法。

小雪走上了台阶，进了房子，她走到了房间里面，她想该把被子和枕头收回来了。

何平进来了，他的手里抱着被子和枕头。

小雪想自己还要睡觉吗。

她怕自己一睡不醒。

何平说你睡觉吧。

小雪把窗帘拉上了。

何平走出了房间。

小雪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她想把自己的生命牢牢抓住，这是她二十五岁时曾经做过的事。

小雪想苦难又要发生在眼前。

她爬了起来，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

她对这个丝毫不感兴趣，她想让此消失。

何平在外面叩击窗户。

小雪走了出去。

16

小雪趴在何平的肩上，说我想坐火车了。

她把手放开，转过身，抬头看天空。

天空很远很远，是透明的。

小雪又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脚，那双脚太小了。

她想自己是柔弱的，自己的依靠不过是一抹情感。

她看院子的铁门，觉得那是一棵当地生长的树。

她叫不出这种树的名字。

她走到了铁门边上，她笑了。

何平能感觉得到她的这一笑。

他想自己应该变冷酷一些，这房子是火，那么应让雨水来浇。

他走进了房子，立刻又觉得房子是冰窟隆，自己是虚伪的魔鬼，而门外的小雪是另一个脱俗的人，她是自己抓也抓不住的。

那让这个虚假的童话结束吗，那自己该补偿多少。

小雪知道何平在算计什么，她迅速转过身，经过草坪，走到了窗户边上，她看窗户。

17

小雪看草坪，这不过就是一片绿色，自己是一尊冰雕。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从秋天到冬天还有多长时间，很短暂。

她走进了房子，她想在沙发上好好坐一下。

她不想看餐桌，她想上面最好只有一棵白菜，白菜上混着泥水，那么何平会迅速离开，那么自己可以让房子里燃起大火，自己就在大火中死去。

她坐了五分钟，又站了起来，又靠在了门上。

她想把所有的窗帘拉开。

她不想做这样的动作，她走进了厨房。

何平站到了草坪上，他走出院子，到了邻居的家门口。

小雪走出了厨房，家里没有可吃的东西。

她必须出去买吃的东西。

她关上门，走出了院子。

小道上还是空无一人，小道的尽头是那样远。

小雪走到小道的尽头，她看到了大树。

她绕过花坛，走了一段路，出了小区。

她迅速让自己适应了街上的吵闹，快速地往前走，进了卖菜的地方。

卖菜的人将蔬菜交给她。

街上的车辆和人流在身边，那就像一把大伞，可以保护她，直到她离开这个城市。

关于海和海的童话，那是书上讲述的故事。

小雪回了家，将水龙头打开，让水流下来。

半个小时内，她洗好了菜。

她把菜烧好了，又端上了桌子。

她慢慢地吃，算计着这一天的时间该如何划分。

傍晚来临，她想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她走进了房间，那张被子覆在床上，被子是蓝色的，可自己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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