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何地摊前的队伍又排了很长,一如从前。
他也像从前那样,随手翻书,随口解答问题。然后来说文解字的人一脸恍然,千恩万谢,恭敬地奉上晶石。
一个接着一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其实并非无回头客,只是这些熟人带来的书中,没有族谱里的文字。
下一位是名青年,面容白皙,二目有些呆滞。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青年递过来一本《灵兽图谱》,是介绍世间各种灵兽的。
里面果然出现了《端木世家》族谱里的那种文字。而且又是几个新字,和之前出现的完全不重复。
粗略估算,《端木世家》里的文字,通过这种方法已被套走了六成以上。
青年语气恭谨:“苏先生,我的问题是……”
苏易何打断他的话:“这位师兄叫什么名字?”
“姓陆,陆仁贾!”
路人甲?
也就是说,他没有名字!
苏易何心脏一颤,手指其中几段文字:“你是要问它们的意思吧?”
陆仁贾连连点头:“您是按字数收钱的,我没那么多晶石,再多的不敢问!”
“如果我免费为你解读全书,你可愿意?”
陆仁贾声音像个受委屈的小女生:“我没那么多时间的……”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苏易何心脏莫名地一阵抽痛:“是什么让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陆仁贾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虽已开始炼气,但在凡俗村落中还有家人,父母和兄弟姐妹!”
“你死了,他们没人保护,会受到欺凌,命运或许更惨!”
“可我定不下决心,更不知该怎么做!”
苏易何点头,手指着那些文字,解释道:“这几个词的意思分别是‘离开’‘快走’‘活下去’!”
陆仁贾躬身奉上两块晶石:“多谢!”然后站起身来。
跌跌撞撞走出几步,方才发觉手中多了满满一袋晶石,不下一百块。
苏易何霍然起身,四下抱拳:“诸位师兄,诸位同门,我苏易何从此刻开始,不在夜市摆摊说文解字了,还请海涵!”
那些排队的人顿时议论纷纷,咒骂的,劝解的,埋怨的都有。甚至还有人冲上来抓住他的袖子。
苏易何微笑着将此人的手拨弄到一旁,迈开大步向夜市外的山道走去。
夜市入口处有个地摊,坐着位乞讨的老婆婆,弓腰驼背,身形极度臃肿,堆在那里活像一坨烂泥。
修真炼气,对女子身体有极强的塑性作用。醉妆堂主管凌云派女弟子事务,坐拥十数万女修,上至数百岁高龄的老妪,下至豆蔻年华的初成少女。不管容貌如何,身材都很好,此种模样的可谓绝无仅有。
苏易何每次经过她身前,都会放下几片晶片。
这次他又停住脚步,从腰袋里取出两块晶石,放在摊位上。
老婆婆颤巍巍地拿起晶石:“好人心呐,我那孙女又有钱续命了!”
苏易何心里一抖,又抓出一大把晶石,塞入她手中:“老婆婆,我以后可能不来夜市摆摊了!”
老婆婆猛烈咳嗽,喘息良久才道:“少年人啊,做事莫要冲动!”哆嗦着便要将晶石塞回。
苏易何迷茫地摇头:“我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当中,看不清方向,分不出善恶,心中虽有宏大的志向,却不知该如何实现!”说着缓缓站起,便准备离开。
“少年人啊,做事莫要冲动!”
身后老婆婆梦魇般地重复了一句。
苏易何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您多保重!”迈步向前便行。
老婆婆忽然提高了声音:“天地不亲,凌云开派,弘远道,养正心,立长志,而后一万三千年有圣人出,必行夺天之举!”
夺天之举?
岂不是要反抗神权!
一万三千年?
再过二十年,凌云派刚好创派一万三千年!
苏易何凝神沉思,待到回身看时,那老婆婆却已不知去向。
……
他没有回自己的小木屋,在半道绕了一个弯,直奔冲天峰而去。
新郎山的主峰是擎天峰,其次为向天峰和冲天峰。
擎天峰是总坛所在地,由内门驻守。向天峰是外门聚集地。冲天峰则是矿场,出产晶石矿。
苏易何这些天来搜刮的知识当中,便有冲天峰矿场分布图。当然,标注的都是废弃的矿场。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不去夜市摆摊,便断了收入,必须找到新的晶石来源,以支撑霍鸣风的情报网。
苏易何一路快速奔驰,足足一个时辰,方才来到冲天峰脚下。
根据地图标注,他选择了一处十分偏僻难行的矿洞。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断崖上找到了入口。
洞穴很深,夜色的微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细看乃是嵌入石头的细小晶片。
苏易何走过去,一阵剑劈斧砍,晶片没弄下来,门中配发的新人装备却成了废铁。
他不甘心,沿着洞穴中的矿脉一路向下搜索,足足一刻钟时间,终于找到一小块嵌在石头里的晶石。
小心翼翼打磨了一刻钟,眼看就能完全取出时,晶石破裂了,内中精华流出,跟着光彩褪尽,变成了一块普通石头。
“小弈,有什么好办法,能将这些晶石晶片提取出来?”
棋盘飘出六个棋子般大小的黑点,排成一排:……
苏易何不爽:“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说过从此听我话的!”稍微一顿,又补充道,“也不要说谈钱俗气。没钱,就支撑不起情报网。而没有情报,莫说反击敌人,恐怕要处处受人掣肘!”
棋盘飘出文字:第一灵体若在,想要多少晶石,召之即来。无需如此麻烦。
“第一灵体?那是什么?”
棋盘:看到棋盘上的天元了吧,那是第一灵体的位置!
苏易何看着天元位上少女形态的线条,沉吟道:“我何时能得到第一灵体?”
棋盘:做梦!
苏易何马上纠正道:“第一灵体何时能归位?”
棋盘:那绝对不可能!
苏易何无语,懒得理它,自顾自地琢磨起来。
研究半天无果,只好继续向洞穴深处走,期待能有收获。
突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
他随父亲打猎,经常穿行在林间,深知此种气味绝非植物腐烂产生的。
倒像是动物的尸体腐烂。当然,也可能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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