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柯记
贰·铜雀春深（旧版）

清晨，北魏元府。

嬷嬷领着婢女在府中穿梭，给小姐们清扫院落，焚上伽蓝香。掌事嬷嬷领着五名宫婢出了府，迈进了大小姐元颖的院落，进了前厅，只见得遍地都是昨夜被风霜打落的花瓣。嬷嬷吩咐她们在院中各处香炉里焚好香，把昨夜的残烛替下，再在沿途的暖炉中把炭焚上，扒出余灰。嬷嬷交代好她们，看着她们端着香炉香印和炭火去了，才往更深处走。

掌事嬷嬷沿著门廊缓缓行著，这才到了元颖小姐的卧房。红檀木门栏散发出幽幽清香，却透出清冷气息。嬷嬷提了木箱，这才推开了门扇。进了房间，她悄无声息地替换著用香印印好的香，用引火烛焚好。“几时了？”帷幔中似有个人影倚靠在榻上，缓缓问道。“回小姐的话，近卯时了。”嬷嬷恭恭敬敬地答道。

元颖拂著玉枕，思量片刻后又作罢，才对之后端着大小妆匣进来的婢女道：“梳妆吧。”

元颖正梳妆时，一婢女在旁报著日程，听到今日太子要驾临元府，笑了：“你可知他是来做甚的？”“回小姐的话，奴婢不知。”元颖又笑了：“下聘礼的。”那奴婢方大悟：“恭喜小姐。”但元颖只是叹了一声。

“今日小姐想穿甚么？”那奴婢问道。

“去取那件绛兰雀裘和白狐襦裙罢。”元颖答，又喃喃了一句：“盛夏嫌厚隆冬嫌薄的一群废物。”价值千金的宝物，在她眼里似乎还不如不要。

那奴婢听了前话便不敢再留，忙去取。片刻端来一套漆盒，从小到大码在一旁，这才帮小姐穿戴起来。

元颖倒是不急，她素来醒得早，并不碍事。侍女先揭开了最大的红漆檀盒，取出上层隔层，是件素纱裹胸；二层是白棉小衣，触手柔软；三层才是白狐腋皮丝绸襦裙，也是白晃晃的，只是上边的云纹倒是淡雅；第四层就是正装：绛兰浅紫色的丝雀裘。侍女正熨烫时，元颖挑了一对镶银白玉坠子，项上垂着白石串珠丝绦，流云翡翠佩躺在一方又窄又长的木匣子里，穿蝶流苏上垂着小银铃铛。如此折腾到卯时，才走出了屋门。元颖只迈出一步，身上的首饰便琅珰作响。

本府里的小姐倒是都还没醒，她的独院子里只有鸟鸣，倒是清静得很。她吩咐让人把饭食都端到清流涧边，她可以边赏景边赏食。她舀起一匙莲叶滑青豆腐羹，淡淡的并不是很咸。整府就只有她不喜吃油腻重味的食物，倒也是一朵奇葩。吃完一盅，又唤婢女再添了一碗。饭后，她又吃了一小碟桂花蜜膏，直到嬷嬷提醒她该去请安了，她才动身。

正欲叩门时，她听见门内飘着若隐若现的交谈，立即收了手，对四下婢女使个眼色，令她们悄悄散去。那谈话似是谈论当下时局，有着硝烟味道，甚至压抑着隐隐怒气。元颖察觉结束后便悄无声息地溜到院门，装作若无其事地领着婢女碎步迈进。

然而从令父房里走出的人，却不是朝廷官员，只是一个白面书生。

但那书生，当真是眉清目秀。浓浓的书卷气萦绕眉宇间，下颌却如刀刻斧凿般俊朗端正。他蹙着眉，薄唇轻抿，对着元颖行了个礼，问了声安便袍袖翻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仅仅是惊鸿一瞥，元颖心弦微动，忍不住又偷偷回味了刚刚嗓音清润的问安，但之后想起自己已是有婚约在身的小姐了，立刻止了思绪，叩门准备请安。

可眼前一幕，却让她没有料到。

桌上胡乱摆放着摊开的书信，皆用朱笔批阅过，还有几行小小的备注。

元颖自小与书为伴，因此获益良多，成为小有名气的才女，却也因此伤了眼睛，与府里小姐格格不入。她问了安，元父看上去憔悴不堪，让元颖帮他拾起那些散落的书信。

元颖趁机凑近扫了几眼上面的小字，见大部分都是元父骨力苍劲的手笔，却还有一种，是端正标致的小字，黑没有红那么起眼，可认真打量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元颖自嘲地笑笑，端起书籍就要去摆放，却听得院子里有人在喊叫：“快来人！四小姐落水啦！快来人啊！”之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元颖回首，见父亲早已睡去，沉默片刻，从一摞书信里抽出一本和标致小字如出一辙的奏章，藏在袖里。听到往书房来的脚步声后丢下书信就跑了出去，直奔自己闺房。身后奴才气喘吁吁地叫醒元父，告诉他小姐落水。

元父慢慢起身，趔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半晌，才扶着慢慢站起来。待他到了莲池，见四小姐正被她母亲，三房吴春华搂着安慰，她裹着厚厚的棉被，吸着被冻出来的鼻涕，泣不成声。丫鬟仆妇见他来了，全部散去。四小姐见父亲来了，止住了装模作样的哭泣，抹了抹鼻涕就要往父亲怀里扑。

可惜元父对她并没有耐心，她被家仆拦住了。元父扫了她一眼，确认过没有大伤之后便刻板地训斥：“忒！路这么宽都能给掉进莲池里，先生真是白教你了！身为元家小姐怎么能这么毛毛躁躁？以后出闺岂不是要落人话柄和口舌吗？为父最讨厌的就是明知错还不知反省的人，每次有差错的都是你！你啊！”训完之后，一甩袍袖，匆匆的走了。

只留下四小姐在原地呆呆地立着，眼泪汪汪。

（Ps：这一章更的有点少，望各位见谅！真心不是故意的！各位读者放过我吧，会做出补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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