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陵
第二十二章（旧版）

公子扶苏、蒙武、蒙恬下了屋顶，傲立于大堂之上。

“三位朋友，可否报上姓名。”书生模样之人拱手道，“我农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只要三位朋友讲规矩，我农家定以诚相待。”

“春盟主，我三人只是路过，好奇进来瞧瞧。”蒙武也曾行走江湖，“不当之处，请春盟主海涵。”

“好说。”春盟主颔首道，“农家有农家的待客之道，三位朋友既然进来了，那春某人就得尽地主之谊——来人，奉茶！”

“既来之则安之。”蒙武轻声道，“蒙恬，保护好公子。还有，再香的茶也有可能是最美的陷阱。”

公子扶苏坐下。蒙武、蒙恬立于两侧。

“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春盟主和颜悦色道。

公子扶苏正想编个假话搪塞，忽然堂下众英雄中急匆匆跑出来一人，凑近了春盟主的耳朵——春盟主陡然间大惊失色。

不过春盟主到底经历过风雨，见过世面——他沉吟片刻，与一旁的管家耳语一阵，随后哈哈一笑，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与惊惶。

“众位英雄，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春盟主不动声色，道，“此位公子，即是秦王政的长公子扶苏。大家不妨好好看看，彼此亲近亲近，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公子扶苏。”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堂上下坐着的众位英豪闻听此言，第一反应是是否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秦王政的公子扶苏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怎会来到这偏僻的寿山令，还趴在人家的屋顶行偷摸苟且之事？众英豪猜度间，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若眼前之人果是公子扶苏，只怕今夜免不了一场恶战死战。不少英豪已经暗暗地取了兵刃在手。

公子扶苏也是大惊，如此偏僻之地，怎会有人认识自己——要知道，公子扶苏一年来一直在王翦军中历炼，这是第一次微服出巡。

“公子，看那人是谁？”蒙武示意。

公子扶苏定睛一看，心中明白了——那从堂下走来向春盟主告密之人正是自己在沙寨下令放掉的赵二。

“春盟主好眼力。”公子扶苏见事已至此，反倒静下心来，道，“不知春盟主意下如何？”

“哈哈哈……”春盟主笑道，“老夫见公子，犹如大旱逢甘霖，困洼之鱼遇倾盆——只要公子扶苏束手就擒，老夫保证，你永远无生命之忧。如此可好？”

公子扶苏笑道：“春盟主的话，只怕有三位不答应？”

“哪三位？”春盟主好奇地问道。

“蒙武。”公子扶苏介绍道，“蒙恬。”

“那，还有一位呢？”春盟主好奇地问道。

“春盟主，还有一位在此。”公子扶苏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放到了桌子上。

“原来是这么一位。”春盟主摸了摸胡须，开心地笑了，“春某明白，想让公子扶苏俯首就擒，不是简单的事——公子扶苏，你划个道，农家接战便是。要是侥幸农家赢了，公子扶苏你就得乖乖地留下来。”

“放肆！”蒙武喝道，“公子至尊，可是你们一群草莽想留就留的。”

“蒙武，蒙将军。”春盟主道，“蒙将军，你得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农家的紫龙山庄。要是公子扶苏不愿意留下来，春某即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公子扶苏沉吟不语。受人压迫而成其事，这不是公子扶苏的个性。

大堂上下英豪见公子扶苏默不作声，群情激奋。

“宰了他，为农家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

“杀了他，让秦王政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春盟主，跟这种人讲什么道义，为免夜长梦多，我们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便是。”

……

“众位英豪，江湖道义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生命。我们是要报仇，但是不忠于道义，那我们农家与秦王政有何区别。”书生模样之人慷慨道，“我们得让公子扶苏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留下来。”

蒙武轻声道：“公子，对方不过是草莽英雄，泛泛之辈，他们既然讲道义，公子就以道义打败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

公子扶苏眼前豁然一亮，随即点头应允。

“春盟主，公子答应。”蒙武道，“既然春盟主讲江湖道义，公子也是能容之人，就这样定了——三战两胜。”

春盟主望了一眼大堂上下英豪，心中估摸了片刻。

正当时，紫龙山庄管家上前与春盟主轻声说了几句，春盟主点点头，脸色舒缓了许多，道：“公子远来是客，就依公子所求。”

原来，春盟主怕公子扶苏身后跟着寿山令的卫队，如果是那样的话，今晚紫龙山庄会被一扫而光。他当即悄悄地派出了农家最机敏的耳目外出查探——耳目刚刚回报，十里开外依然没有发现寿山令卫队的影子。

“既然春盟主依了公子之意，在下添个条件，想必春盟主不会拒绝。”蒙武道。

“请说。”春盟主心中安宁，自然言语客气。

“三战两胜——若前两战公子胜了，第三战就免，如何？”

春盟主征询了身旁双手环抱着一把金色剪刀的老汉，见他没有异议，道：“好！”

“公子，臣定不负公子期望。”蒙武行礼。

公子扶苏微微颔首，道：“蒙卿小心。”

蒙武道声诺，随即对着蒙恬吩咐道：“恬儿，好生保护公子。切记，切记！”

蒙恬躬身行礼，道：“恬儿祝父亲大人旗开首胜。”

蒙武一步步走向大堂正中，那里足够宽敞。

“在下农家钟三元。”早已等在大堂正中的书生抱拳道，“蒙将军，请。”

钟三元一手藏于身后，一手做了个请的起手式，只等着蒙武拔剑出鞘。

“看此人身法轻灵，隐然有大侠风范，不可小觑。”蒙武心道。蒙武抱拳还礼，然后，双手举剑齐眉，缓缓地拔出了宝剑。

钟三元待蒙武剑已出鞘，身形微动，前手变掌，拍向蒙武持剑之腕。蒙武对之以撩势，手腕一抖，立了剑身，迎着钟三元的手掌斜削一剑。钟三元暗藏的右手出招，原来是一把钨铁扇——乌铁扇挡了蒙武斜削一剑。双方都是借力使力，换到了对方的位置。

蒙武以剑会钟三元手中的钨铁扇，两者一至刚一机巧，直斗得人眼花缭乱。

蒙武习惯了用剑，专于马上对阵——马上对阵，用剑之道在于快，一削二刺三撩，基本上对阵一二个回合，最多五六个回合双方就能分出胜负。

如今与钟三元激战，面对钟三元钨铁扇的粘、挂、挑、刺，蒙武就捏了一个快字诀，处处以快打灵，近百招过后，双方势均力敌。

蒙武不觉骇然——原本以为农家不过是一群草莽，泛泛之辈，如今交手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一干暴动之人。

同样惊骇的还有公子扶苏——农家寻常之人却能与蒙武缠斗百招依然气定神闲，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看来这天下真是深不可测！

紫龙山庄一干英豪今日见了如此精彩绝伦的争斗，好胜的难免品头论足、交头接耳，若不是形势特殊，当堂叫好之声定会不绝于耳。

春盟主与持金剪老汉多次交换眼神，眼神显得淡然。

倒是那蒙恬，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没个安宁。

两人再斗，钟三元卖个破绽，引蒙武剑往上撩——钟三元早已高高跃起，过了蒙武之剑，从蒙武背后下坠之时，钟三元手中钨铁扇顺势一划，切断了蒙武的一支发簪。

钟三元正感欣喜，忽觉胸前一凉，原来蒙武的快剑割去了钟三元胸前的半块衣襟。

蒙武披散了长发，剑尖挑着钟三元的半块衣襟——蒙武神色灰暗，叹了一口气。

钟三元只觉额头冒汗——他拱拱手，道：“后会有期。”

第一场打了一个平手。

春盟主身旁那个一直默不作声，手捧一把金色剪刀的老汉此时走到了大堂正中。

“某雨生，听闻蒙恬乃少年将军，一条梨花铁母枪使得神出鬼没，今世无双，雨某讨教。”老汉原来叫雨生。他曾是农家护法，后因事归隐，今被春盟主春不悔说动，来替他压阵。

“蒙卿，小心。”公子扶苏突然感觉到沉重。

“公子，蒙恬定会小心应对！”蒙恬施礼，随后向着神情郁郁的蒙武道，“父亲，恬儿出战了。”

蒙武只是点点头。

“蒙恬，雨某要向你讨回一笔血债，得事先让你知道。”雨生道，“雨某希望你死的明明白白。”

“血债？”蒙恬想不明白。

“蒙恬，易水之战你杀了夏扶，夏扶乃雨某外甥，此仇不报非雨某个性。”雨生直言道，“你年纪轻轻，就这样被我杀了，倒是可惜。”

“蒙恬领教。”蒙恬客气道，“雨前辈，请。”

蒙恬取出了背在后背之上的两杆玄铁棍，它们黑飕飕地闪着寒光。

雨生也亮出了手中金剪，一出招就是要夺蒙恬的性命——金剪朝着蒙恬的前胸直直刺来。

蒙恬来个硬碰硬，想试试雨生的斤两——蒙恬的两条玄铁棍一交叉，生生地架住了雨生的金剪。两人都是一震，向后各退了三步。

“好！”雨生叫道。

雨生丹田发力，金剪张开一个小口，随后在他的双手之间旋转起来——那金剪张开的小口，专咬蒙恬手中的玄铁棍。一旦咬上，金剪的威力就能得到百分之二百的发挥。

蒙恬使巧劲，借势用力不再硬碰硬。

蒙恬忽然倒立在空中，手中玄铁棍双双击打雨生左右手的虎口……

雨生竟然跳出了战圈。

“你的梨花铁母枪？”雨生脸色赤白，责道，“蒙恬，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夫？”

原来，雨生才发现，蒙恬应对自己金剪的只是两根玄铁棍——他觉得以自己在江湖上的辈分和名号，就这样胜了蒙恬，那是胜之不武。

“好！如你所愿。”蒙恬反手将两根铁棍对接，一拧，两根铁棍变成了一根。蒙恬再伸手从背囊中掏出一把枪尖，安在了铁棍一端。

“好一把俊俏的梨花铁母枪。”雨生赞道，“不过，金剪剪梨花，铁母成王八。”

雨生话一说完，金剪幻出千万把剪刀，袭向蒙恬胸前各处死穴。

蒙恬以不变应万变。待剪花近身，梨花铁母枪一抖，枪尖刺入了万朵剪花之中。

只听得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蒙恬退，雨生进。金剪花秒盛。

“金花万朵！”蒙武失声叫道。

“想不到蒙武见识不凡。”雨生点依然心有余力，可是手上却不放松，“蒙恬，认命吧。”

蒙恬再退。凌厉的金花万朵飞溅到蒙恬的双臂、胸前，留下了道道血痕，鲜血染红了蒙恬的灰袍。

“蒙卿——”公子扶苏叫道，“退下！”

可是，蒙恬兀自不退。

座上英豪凝神观看，也有神色间流露出佩服之色的。

蒙恬自出道以来，从未遭受败绩，靠的不仅是武艺高强，还有如铁的意志和毅力。蒙恬衣衫褴褛，身体上血迹斑斑，依然咬牙坚持——这不仅事关自己的生死，更关系到公子扶苏的生死，父亲蒙武的生死。

“就让老夫送你一程。”雨生叫道。

万朵梨花再次暴涨，金花漫过了蒙恬的身体，不管蒙恬向哪儿突围，都会葬身在万朵金花之中。

好一个蒙恬，不退反进——他抱定了同归于尽的主意。蒙恬知道，自己绝不能败。

谁也不曾料到，万朵金花的弱处正在此。

蒙恬不退反进，电光火舌之间，雨生料不到蒙恬会使出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时变招不及，他只得与蒙恬短兵相接。

轰的一声，万朵金花炸裂——蒙恬以枪拄地，双眼血红地看着雨生。

此时的雨生口吐鲜血，犹在那儿摇摆不定。

“我破了你的万朵金花。”蒙恬倔强道。

“你，你——”雨生含着一口血，道，“看来是老夫败了。”

“公子扶苏，接下来该你我上场了。”春盟主让人安置了受伤的雨生，笑着道，“公子请。请亮剑。”

公子扶苏缓缓上场，将手中不离之剑平举胸前，然后拔剑。

那是一把黑色之剑。

“湛卢！”春盟主不由得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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