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陵
第二十一章（旧版）

公子扶苏破了沙寨倾毁一案，心中感慨。

不过作为秦王政的长子，他又必须坚信秦王政政权的无上威严。公子扶苏在房中静坐一日，写成一奏章，交与亲信快马送回咸阳。

“蒙卿，扶苏有事相商。”公子扶苏叫住了蒙武。

“公子吩咐。”蒙武施礼道。

“沙寨令不可一日无主——”公子扶苏征询蒙武。

“公子之意——”蒙武问道。

“蒙卿，卫队之中可有合适人选暂代沙寨令一职？”公子扶苏道，“我大秦顺应天命，取了赵韩之地，若不加以治理，倒给了贼人便利，那受苦的还是大秦的百姓。扶苏已将肺腑之言写入奏章送呈大王——大王接到奏章后，定会选派能干之人前来沙寨任职，到那时，此人或可回归蒙卿卫队。”

“一切全凭公子做主。这卫队上下，无不是大王的臣民，公子的属下。”蒙武拱手道，“臣自当遵从公子的决定。”

“蒙卿客气了。”

安置了沙寨令，公子扶苏继续启程前往邯郸。

公子扶苏听从了蒙武的建议，乔装而行。

蒙武又派出了多批人手为耳目，前出一日之地打探消息。

就这样，一行人扮作了商旅模样，出了沙寨，一直往南。

正是四月天气，山野之上万物已经复苏，显现一幅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的明媚景象。

“蒙卿，走了这多日，可有察觉不对？”公子扶苏问蒙武。

“明明春光明媚，奈何田地荒芜。”蒙武若有所思道，“公子，这山野之间一片肃杀之气，不是好兆头。公子，臣该怎么做？”

“耳目可有消息传回？”公子扶苏道。

蒙武摇摇头，道：“公子，耳目昨日传回的消息说寿山平安无事。”

原来。公子扶苏一行出了沙寨，进入了寿山辖区之内。

“不过，臣以为不可不防。”蒙武道，“民以食为天，大好的土地却无人耕种，这很不寻常。臣的第六感告诉臣，这寿山平静的气氛中或许蕴含着一场大风暴。”

公子扶苏点点头。

这一日晚，公子扶苏宿营于一片树林之中。公子扶苏与大家一样，草草吃了些干粮和水，然后进了临时搭建的木屋内休息——这木屋内铺有厚厚的干草，干草上叠加了几张干净的柔软的兽皮，虽是简陋，不过公子扶苏甚是满意。

其他人就只能靠着树干树根和衣而卧。

蒙恬承担了卫队队长的职责，派出了警戒哨，远出两里之外。警戒哨明明暗暗，以口令相联络，将公子扶苏牢牢地护卫在中心地带。

夜半时分，蒙恬警醒，前出警戒哨查看。

蒙恬一路往外圈巡查，见各处警戒哨安全。蒙恬嘱咐最外圈警戒哨数言，正打算绕行树林一周——

突然，远处树梢抖动，似有夜行人经过此地。

“贴在枝上，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蒙恬闪身，进了树的暗影里。

果然是夜行人，正面向着自己行来——蒙恬耳听八方，还感觉到夜行之人有二，两个都是武功高手。

“春堂主此次召开英雄会，究竟想干什么？”听话音，此人有不满情绪。

另一人道：“多事之秋，少说多听为好。此次你我夹在春堂主与风大公子中间，只要一着不慎，或许在农家就没了立足之地。”

那两人越行越近——也许是光顾着说话了，他们并没有擦觉到黑暗中伏着的蒙恬，还有警戒哨。

“可是，风令主对你我不薄，怎忍心背叛？”先前说话之人道——看来此人满怀歉疚。

“高盛，只怕风大公子与我们不是同路人。”另一人叹了一口气，道。

“饶兄已经有了主意。”高盛似乎在揶揄。

“饶双虎最是没有主意，大势所趋而已……”饶双虎道，“高盛，你说呢……”

两人一溜烟地经过了蒙恬所在的位置，越去越远了。

蒙恬轻轻一纵，上了树梢，跟着两人一路前行，出了树林，大概又走了十几里山路，两人才朝着山崖下溪流环绕的一所大宅子奔去。

蒙恬顺着一路之上自己做的记号，回到了树林之中。公子扶苏尚未安睡。

蒙恬施礼，隔着木门道：“臣有事禀报公子。”

公子扶苏听闻蒙恬所禀，好奇道：“春堂主，可是农家大堂堂主？”

“正是！”蒙恬道。

“蒙卿怎么看？”公子扶苏转而问道。

“公子，我想这或许是农家的家事。”蒙武劝道，“公子不便插手。”

“蒙卿，农家的家事？”公子扶苏却道，“大秦的天下，何来农家的家事？”

“公子恕臣之罪！”蒙武叩首道。

“蒙卿请起！扶苏明白蒙卿用意，是为了扶苏安全。”公子扶苏道，“不过，有君天下，才有家天下——蒙卿可明白？”

“臣明白！”蒙武行礼，“蒙恬，传令下去，卫队整装待命——一旦看到空中‘蒙字’信号，即前往接应，不得有误。公子，何时动身？”

“就此时！”公子扶苏道。

蒙恬在前，领着公子扶苏、蒙武顺着蒙恬之前一路留下的记号，悄无声息地赶到了山崖下溪流环绕的那所大宅附近。

三人走近了才发现，大宅附近戒备甚是森严——唯一进出大宅的道上布满了明哨暗哨，看起来连只苍蝇也偷飞不过去。

大宅背靠悬崖，前面邻着一条约5丈宽的溪流，要偷偷地进入那所大宅，绝不是一件易事。

蒙武等了一柱香的时间。

“四人一组，交叉巡逻，半柱又半柱香走一个来回——看似严密，实则仍有空隙。此等哨卡，形同虚设。”蒙武道，“公子，可从溪流之上进去。”

三人悄悄地溜过了溪流，到了大宅正堂屋顶之上，伏在了阴影里。

大宅正堂此时热闹非凡。不少英雄好汉坐于堂上堂下，喝酒吃肉，高声谈笑。

首脑之上坐有五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接下来该是议论大事的时候。”主桌上一人站起身，面朝众位英雄好汉，抱拳行礼，叫道，“有请春堂主。”

此人此话一说，众英雄都是停下了手，收了声。

“众位英雄，老朽有礼了。”主桌正位款款站起一人，此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银须鹤发，太阳穴高高隆起，吐字开声如金铁相交，“春某有幸，邀得众位英雄前来商议大事。既然应邀，春某相信各位是信得过我春某人，所以，春某客套话就不说了——”

底下英雄附和道，对，是的——

“春堂主，有什么大事请说。曹某自当马首是瞻。”一个粗夯的汉子叫道。

“春某谢曹兄。”春堂主双手一挥，底下英雄便止住了声音，“大家都知道，我农家世世代代以耕种为生，土地是我们农家的命根子。可是，自去年以来，寿山令以各种卑鄙的手段相要挟，要我农家俯首于他的铁腕之下，我农家当然不从——寿山令竟然剥夺了农家耕种土地的权利。盘古开天地以来，农家没了土地，哪里还有什么活路？众英雄说对不对？”

“对！”

“春堂主所言非虚。我农家就是不从！”

春堂主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惹得堂上堂下英雄同声应和。这之中大多是农家的子弟——如今大好春光却无法耕种，实在是憋屈。

“春堂主，您说——”一位农家子弟道，“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对！春堂主，长平之战，秦王政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现在又对我们实施暴政，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位书生模样的农家子弟也跟着道，“众英雄，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整个大堂一片喧嚣。

“看来，农家要施行暴动。”公子扶苏道，“可悲，这寿山令还蒙在鼓里。”

“公子不急，”蒙武道，“臣以为，农家只是一群草莽，一群乌合之众，若真的暴动，他们不是公子的对手。”

公子扶苏道：“蒙卿懂扶苏。”

春堂主再三挥手，平息了喧嚣。

“英雄所见略同。今日春某把话说开了，农家的生死存亡得由我们自己做主，他秦王政又能拿我们怎样？！”春堂主道，“当然，春某也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座的各位英雄，谁若想置身事外，请自行离开，春某绝不阻拦！大家也不能为难！”

大堂顿时陷入寂静。

“此人着实厉害。”蒙武道，“武林草莽视大义如生命，今日离开，明日便没了容身之地。公子，当小心此人。”

公子扶苏点点头。

正如蒙武所料，堂上堂下英雄确实无一人离开。

“既然众英雄同意春某所请，那——农家今天就反了。反他娘的秦政！来，摆案，我等当歃血为盟。”春堂主喊道。

众英雄俱是鼓噪向前。

“此人乃大秦之敌。”公子扶苏听见春堂主直呼父王之名，手中之剑泠泠作响。

“公子——”蒙恬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人，就交给臣——臣定会将他的头颅奉送给公子。”

“蒙卿记住此话。”公子勉励道。

突然，一管家之人快步奔到了春堂主身旁，悄声说了几句。

春堂主沉思片刻，道：“有请！”

不一会儿，一短硕汉子在三五从人的簇拥下进了大堂。

“见过大公子。”高盛起身行礼道。

风大公子点头，算是回应。

沿路不少农家子弟也纷纷起身行礼。

“他就是风大公子？”公子扶苏摇摇头道，“看其情形，实是碌碌无为之辈。”

蒙武蒙恬均是不语。

风大公子到了主桌前。

“大公子莅临，紫龙山庄蓬荜生辉。”春堂主施礼道，“大公子上座。”

“春堂主，风某不请自来，你不会不高兴吧。”风大公子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哪里！”春某施礼。

随后春堂主再次邀请道，“大公子请坐。大公子，春某刚才所言，大公子定是听到了，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春堂主，风某此来。全为了讨一杯酒喝——家父风令主仙逝之后，风某想找个人喝酒都难，哪比得上春堂主一呼百应……”风大公子话中有话，“今晚风某只喝酒。”

堂上堂下英豪均默不作声。

“大公子，只为喝酒？”春堂主追问道。

“正是！”风大公子答道。

“好！上酒。”春堂主以不变应万变，对着众英雄喊道，“既然风大公子有此雅兴，大家就一起敬大公子三大碗。请——”

自有下人为众英雄筛酒。

春堂主率先连干三大碗，豪气干云。

不料，风大公子连喝了三碗酒之后，醉了……

“公子，此人可用。”蒙武道。

公子扶苏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只是太过狂妄。”

“是！”蒙恬心领神会，“臣自让他乖乖地废了大公子的名号。”

春堂主见风大公子酒醉，心想：不管他是真醉还是假醉——真醉也好，假醉也罢，反正今天风大公子到了这儿，就是活脱脱的见证，日后，农家的事，风大公子再也脱不了干系。

春堂主添柴烧火，领着众英雄喝了歃血为盟酒，行了歃血兄弟之礼。众英雄推举春堂主做了农家暴动的领袖，齐声呼唤“春盟主”。春堂主鲤鱼跃龙门，成为了府中众位英雄的盟主。

风大公子对此全然不闻不问，只是呼呼大睡。

春盟主令下人撤去了主桌，并令府中丫鬟侍候风大公子去了客房安睡。

“曹兄弟，给大家说说，近日寿山令有何举动？”春盟主安坐太师椅，道。

被称作曹兄弟的粗夯汉子走到了堂上，抱拳施礼，道：“春盟主，众位英雄，那厮机警得很，前日开始集结卫队，并向郡府求援。不过，求援的兵士已被我等擒获。这是从求援兵士身上搜出的锦盒。”

春盟主接过曹兄弟交给的锦盒，然后将锦盒递给了那书生模样之人。

书生模样之人欠身接过。他打开了锦盒，取出了书信，看了一遍。

“春盟主，正是求援书信。”书生模样之人道，“看来有人曾向寿山令通风报信。”

“原来如此！”春盟主沉思道，“众位英雄与我志同道合，绝不会干如此苟且之事。不过，向寿山令通风报信，有失大义，有违农家祖训，众位英雄，我们该如何应对？”

“不好！风家的那位有大麻烦了！”公子扶苏不小心说出了声。

突然，大堂上一人突然叫道：“屋上的朋友，请下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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