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陵
第十六章（旧版）

赵高役使韩赵俘兵赶运骊山大石，以锤炼记忆之剑，吃住在炼剑炉，还要在骊山与炼剑炉之间奔波，那是辛苦异常。

更有那俘兵不听调遣，肆意闹事，更令年轻的赵高身心疲累。赵高自成为秦王政的贴身侍人，一直是听从他人号令行事。如今，陡然间要监管那么多的卫兵以及俘兵，要照管他们的吃喝拉撒睡，要监督他们勤于劳作，按时完成各项艰险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平安无事，不能影响咸阳城的治安，赵高是疲于应付。

好在廷尉府、少作府均派有管理之人，担去了好大一部分责任，赵高才勉为其难。

这一日，韩赵俘兵在卫兵的监督之下往骊山山下运送巨石。

秦人运送巨石向来经验丰富，将巨石五花大绑，然后以长木为轮，短木为杠杆，几十人乃至上百人一齐用力，把巨石滚上大车。

黑中带白之雾又将那大车加以改进，以青铜合金代替刚木揉成的车轮，再以青铜合金做车骨架，上铺刚木，这样，一辆大车可载几吨的硬物。

众俘兵合力将巨石搬上了大车，却在架车的人选上起了矛盾冲突。那一个个韩赵俘兵，生活在生与死的夹缝之中，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强秦的虐待，却将一口恶气撒在了同袍身上——正是“不思谋齐心协力报国，总思量恶人堆里称雄”，由此可见，怪不得韩赵灭亡。

“赵郎中，不必多管。”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章邯在一旁提醒道，“恶人有恶人的公理，等他们分清了公理，他们自然乖乖地运送巨石下山。你我，看着就行！”

赵高心中担忧出事，表面不动声色。

大车旁，一通争持之后，仅剩下两名大汉对峙。

“滚！”一名大汉抡起刚木般粗壮的铁臂，朝着对面之人吼道，“胜的了我的拳头，这车就是你的。”

“来吧！”想不到对面的大汉更干脆。

大汉脚下移动，摆出一副迎击的架势——这一动，绑在他脚上的长的铁链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打赢了你，我也算不得英雄。”抡臂的大汉叫道，“不过，既然你喜欢逞英雄，那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脚上绑着铁链的大汉面无表情，并不在意对方的言辞。

抡臂的大汉一拳，朝着脚上绑着铁链的汉子的脸蛋砸去——这一拳挟千钧之力，要是砸中，恐怕对方的半边脸就烂了。

绑着铁链的大汉一动不动。

等到拳锋碰上了脸上的汗毛，他才出手了。

几乎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抡臂出拳的大汉就飞了出去——他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然后掉了下来，摔在了车前。

大汉皮糙肉厚，久经杀戮的洗礼，一番挣扎，又稳稳地站起了身。他摸摸自己的腮帮，那儿刚刚遭受了沉重的莫名的一击，又麻又疼。可现在，他顾不了这些——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丢脸，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儿，之前只有他揍别人称王，哪有挨揍任狗熊的道理。

不管怎样，他要先把这面子要回来。

“好小子，”抡臂的大汉冷笑道，“装什么可怜——这一次，我可不会让着你。”

抡臂的大汉一说完，脚下发力，双脚如风火轮般踩动——有谁想得到，如此肥硕粗壮的一个大汉，发力之下，速度可以如此之快。

大汉以身体做武器，似一颗从抛石机上飞出的圆石，朝着带着脚链的大汉撞击而去。带着脚链的大汉这次不敢大意，脚下发力，身体腾空而起，脚上的脚链在空中相碰，叮当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带着脚链的大汉看准了时机，身形一沉，猛地从空降下——下降的同时，脚上那长畅的铁链旋转起来，准确地绞在了那大汉的脖子之上。

只一招，胜负已分。

带着脚链的大汉脚下一紧，勒的对方只哼哼。

“叫声盗爷，盗爷放了你。”自称盗爷的大汉依然面无表情地道。

“放屁。”被铁链绞住了脖子的大汉涨红了脸，喘息着。

“盗爷废了你。”盗爷怒道。

眼看自称盗爷的大汉要猛下杀手。

“洛水之凶，住手！”章邯大声呵斥道，“卫兵，将洛水之凶绑了。”

立即有十几名卫兵围了上去，堵住了洛水之凶的退路。

“洛水之凶，他就是洛水之凶！”在场的俘兵谈之色变，纷纷朝四周围散了开去。

“怪不得给他带了脚链。”还有俘兵心有忌惮，“听说这厮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随意。”

洛水之凶毫不在意，不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章邯后，眼神黯淡了。

“哼。不自量力。”洛水之凶哼了一声，松开了铁链。

“铁腕，认命吧！”章邯再次叫道，“快将那大石运下骊山去，不然，我那水牢空着很是可惜呢。”

“洛水之凶！张将军，何意？”赵高问道。

“此人在洛水为巨盗，曾经一夜之间跨越洛水，杀死了洛水两岸十三户大户，抢劫金银无数。

最残忍的是连孩子也不放过。”章邯道，“我奉大王之命，率铁骑30，追踪一月之久，才在洛水河畔擒获了他。”

“看来此人凶险，章将军，为何还留着此人？”赵高疑惑道。

“恶人要有恶人管——有洛水之凶在，这些恶徒就会乖乖地听话。不过——”章邯笑着道，“这次我奉大王之命，将此人交管于你，不知郎中如何对付？”

“张将军，赵某正有此意，请张将军不吝赐教。”赵高施礼道。

“赵郎中，不必多礼。”章邯道，“以恶制恶，如此而已。”

赵高正在思索之中，章邯大手一挥，道：“起运。”

洛水之凶担起了大车车辕，其余众人抬轿的抬轿，推车的推车——大车启动，缓缓前行，大车顺着宽阔的行车道往山下前行。

赵高与章邯告别，骑马跟随在大车之后。这洛水之凶确实不简单，带着脚镣又担如此沉重之车，居然脸不热气不喘。

大车顺利下山，进了炼剑炉。洛水之凶放下大车，安然地坐于一旁，看着其余众俘兵将大石从车上卸下。

另有俘兵跟随在洛水之凶左右，为其扇风化热。

夜至，赵高令卫兵给俘兵上了饮食，无非是些粗贱食物。

洛水之凶嫌弃饭菜酸馊，一巴掌扇飞了饭碗。早有卫兵报至赵高处。待赵高赶到，卫兵与俘兵已经形成了对峙之势。

廷尉府管事廷尉令卫兵严阵以待。

“洛水之凶，你想造反吗？”赵高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洛水之凶心知肚明——离了骊山，就离开了章邯的控制，他再也不怕有人制得了自己。

“洛水之凶，这位是郎中赵高，不得无礼。”廷尉管事喝道，“你聚众闹事，不怕赵郎中惩治于你吗？”

“赵郎中——哈哈哈，除了章邯，我怕什么赵郎中。”洛水之凶道，“要不，给盗爷一个痛快的。”

洛水之凶凶狠如斯，当真是连死也不怕。

赵高想到章邯所说“以恶制恶”，道：“卫兵，将他绑了。他既然不想吃饭，就饿着。”

“盗爷等着。”洛水之凶站起了身，像一堵墙。

“余人散开，不然格杀勿论。”廷尉管事李甲下令道。

于是，其余俘兵不甘心地散去了。

洛水之凶拍拍胸膛，叫道：“以多欺少，盗爷也不怕。来呀，当心盗爷的拳头，小心砸死了你。”

廷尉管事李甲见卫兵犹疑不前，下了死命令，再不上前，军法论处。卫兵层层围了上去。

这些卫兵不惯战阵，但是抓捕贼盗恶汉，倒是挺有章法。他们手中拿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粗如小孩手臂的麻绳。卫兵四人一组，两人一端，远远地和洛水之凶隔开了距离，尽力将绳子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夹住了洛水之凶。

随后，卫兵绕着洛水之凶旋转，意在将麻绳绕在洛水之凶的身上脚上。

洛水之凶懂得卫兵捆人的招数，先是不动，待卫兵开始转圈，才在毫发之间突然用力，堪堪挣脱了卫兵的圈套。

“再上。”廷尉管事李甲怒道。

这一次又有四人，各拿了勾镰之枪，专勾洛水之凶的双腿。洛水之凶脚上绞了铁链，行动受损，再加上两根麻绳上下挥舞，不容洛水之凶有片刻的喘息。

过得半晌，洛水之凶终于被麻绳绕住。

麻绳越绕越紧，眼看洛水之凶束手就擒。

随料洛水之凶大吼一声，全身发力，突然之间将麻绳两端的卫兵横拖竖拽，全部拉了个人仰马翻。洛水之凶到底挣脱出了包围。

洛水之凶确实穷凶极恶，竟然奔着赵高冲来——沉重的步子砸得地面地动山摇。

赵高一时愣住。廷尉管事李甲拔剑出鞘，喝道：“保护赵大人。上，都给我上！”

众卫兵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顶。不断有卫兵被洛水之凶凌空掷出，摔得不是鼻青脸肿，就是手脚骨折，更有严重的，当场就一动不动了。

几十个卫兵硬是挡不住一个洛水之凶。就连护在赵高身前的廷尉管事李甲也被扫出了几丈远。

洛水之凶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赵高的脖子拧断……

突然，洛水之凶像被什么控制了——他的手脚都不能动弹了。洛水之凶的脸扭曲着，眼睛似乎要崩裂出来，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动，哪怕动一根小拇指。

“卫兵，绑了！将他打入水牢，”赵高终于回过神来，吼道，“七日不给饮食。”

那些卫兵战战兢兢地上前，发现洛水之凶确实动弹不了了，才将他五花大绑，载上大车，押着去了水牢——水牢建在炼剑炉西侧，里面设施全由黑中带白之雾打造，几乎牢不可破。

“以恶制恶！”赵高叹息道，“洛水之凶这么厉害，我又该怎样对付他，怎样让他乖乖地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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