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月迷津渡（旧版）

过了日月山，就完成了东方交代的任务，没必要去什么海西州，吴回便叫停车要借故脱身。大家半真半假地一番道别，白翰他们便驱车离开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吴铭没有心情欣赏，他们盘桓一会儿，便也消失了，只在那里留下稀疏的一团油菜花，规则的人形直接被风吹散，飘飘洒洒……。

关于吴依人见习工作的讨论已经尘埃落定，说由韩雁陪同，一起做3DP客户的全面回访。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工作也很复杂，吴依人能够欣然接受，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失去兽性的吴铭自然没有生理冲动，所以，他也不再期待花好月圆。他还知道，人一旦膨胀，没几个能回头的，直到毁灭。这让他产生了又一个执念——

她毁灭时，他有力回天。

吴回把吴铭带回梁溪就扔下不管了，任由他游走在夜晚的太湖边。

一阵倦意，迫使吴铭找了个坡地坐下。刚要打个盹，吴铭睁眼再看，恍然已经换了场景。天空还是那样的灰蓝色，月朗星稀。他强打精神努力辨认了一下，竟然是西津渡？！地面上有面洁净透明的玻璃，下面有坑，正是所谓的“一眼看千年”。不同的土层，就像台阶一样，每阶一个时期跨越千年，故有此名。

吴铭正在诧异，忽然感觉身边有人，转脸一看，吴回正与自己并坐。

“怎么是你！”吴铭自我打量着，以为又发生了什么，赶快问：“我、没伤到你吧？”

吴回起身，又伸手去拉吴铭，“走吧，请你喝酒。”

“是东方的意思吧？我猜祂一定是对我又有了什么新的看法。”

“是的，祂说日月山之行，可能导致你暂时陷入混乱，怕你出意外，让我过来陪你。祂说哪怕只是一起喝喝酒呢，至少可以麻醉一下、放松一下。”

吴铭朝北方挥手，若有所指地说：“这个古渡原本紧依着长江，他们说、是清以后江滩淤涨，江岸北移。你信吗？那么北岸的人，会不会感觉是南移了呢？”

“别看了。一个好好的渡口，离岸几百米，这还能渡人吗？走，喝酒去，喝晕，自然什么都放下了。”吴回说着，连拖带拽，左拐右拐，把吴铭弄进古街一个小酒馆，两人对面坐下。祂也不征求吴铭的意见，直接要了两只河豚、两笼蟹黄汤包、一盘肴肉、一份清炒秧草。

倒上酒，吴回跟吴铭碰了一下说：“你上次路过润州发的朋友圈，感慨‘雷峰已倒掉，塔中并无人。’东方看了之后，说你这首诗，是你所有诗作里面最有意境的。”

说到那诗，让吴铭忽然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皆缘起那一天。他问：“你那天消失之后，是不是去了梅陇？”

“你安排我先去梅陇。”吴回略略回想一下，饮下杯中酒，看着吴铭说：“其实、我没去。”

“可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跟东方在一起的？”

“是在一起，祂无处不在，这个你是知道的。”

“哦，那就是在我家呗。”吴铭猜对了，但他已不再介意这种无耻的无所不在和无所不知。“什么都看到了吧？我在女人跟前下作的样子。可那是我自己的女人，什么都被你们知道了又有何妨？”

吴回好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既然不介意，我就直说了，那天，你看见吴依人就魂不守舍了。我消失，其实是跟你回家了。如果你没有兽性，看起来就会跟个死人一样，吴依人更不会认你。而且，你在床上也发挥不成那样。”

“我现在只能任你们摆布了。”

吴回把酒杯一放，“看你这话说的，没有人摆布你，都是你自己意识冲动的体现。——你说、你们不在润州，雷峰塔也不在润州，你怎么就会提前‘伤心塔中并无人’？显然，这在你潜意识里是已知的。你明明知道，几千年了，就算具区大泽明确在那儿，也明明找到了蛮蛮，最终还是个天南地北、双飞客。”

“就像这个尴尬的渡口，就在那里，可就是灵魂没了。”

“尴尬的渡口？这个古渡虽已不能渡人，却不见得、不能渡神吧？”吴回神秘地说：“刚才我们坐的地方，知道叫什么吗？”

“一眼看千年。”

“渡人的是水，渡神的，却是时间啊。”

微醺的吴铭笑道：“你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渡神？我喜欢这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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