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着罗凌浩,道:“小兄弟,你睡了一天啊。你的身体好像是凡体,没有经过煞气洗炼。所以你看到我头上的魔纹才会抵受不住煞气侵蚀。”
罗凌浩听了他的话,思索了好久,才犹豫着问道:“你确定我是那个什么魔界的?”
“当然。”老头看着他,迫不及待答道,似乎还盼着他说点什么。
“有何凭证?”
“你头上的魔纹啊。难道你自己不知?”
罗凌浩急欲求证,他看到墙角处有个木桶,桶里有水。
他一把抓起粥碗,快速把碗里的粥喝掉,用手撑着挪到桶边,盛了碗水。
借着水里倒影,他努力看。
牢里光线并不怎么充足,只有牢房外点着火烛光,但光线是朝外的。
因此罗凌浩一手拿着盛水的碗,一手撑着地,艰难地向牢门方向挪动。
挪动很吃力,第一次还打翻了碗里的水。
于是只得重新回到桶边,装水,再向牢门缓慢移动。
借着门口的火光,他看到碗中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他都有点不太熟悉的脸。
披头散发的脑袋,脸上稍微有些脏。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沿街乞食的孩童时光。
所不同的是,脸上已经没有了孩童时的稚嫩,额上还多了一道奇怪的图案。
罗凌浩稍微凑近些,拿碗的手便稍微抖了抖。
那图案在水中则显得很软,与碗中时不时泛起的涟漪融合在了一起。
可是当碗里的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图案则显得非常有质感,如同一件额头上的雕饰品。
罗凌浩用另一只手摸自己的额头。
带了图案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凹凸不平的感觉。
如果单纯依靠触觉来感受图案,那个图案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能看到,却似乎摸不到。
有形无质?
罗凌浩用力擦了擦额头。
图案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甚至没有哪怕一丝的模糊。
罗凌浩咬着牙,用手抠额头上的肉皮。
然后干脆捡起刚才米碗碎掉的残片,把自己的额头划出道道血痕。
额上流出血。
可是这图案仿佛与自己的额头不在一个维度,没有受到伤口和血迹影响,依然清晰明白。
他现在终于确认,这个图案绝非人世间所有。
他也开始相信,自己好像的确跟那个什么魔界有着某些联系。
这次他彻底绝望了。
就在此之前,他还是愤怒的,大义凛然地愤怒。
他愤怒太医对自己的栽赃,也愤怒大哥对自己的背弃。
愤怒的背后是某种愿景。
他相信,只要栽赃可以被证明是栽赃,那么眼前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还可以回到荣华富贵的温柔乡。
甚至他还在幻想着,大哥现在已经派人调查了,并且已经查到了替他开脱罪责的线索,正要派人拿着钥匙,替他打开牢房的大门。
可是现在他确信,大哥真的不会再管他了……
也没有什么大哥了。
甚至当他回想起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他发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相信了所见到所听到的,都是事情的真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那个太医满嘴喷粪一样地诬陷自己?
从太子大哥一脸凝重严肃的表情?
还是更早……酒铺里那个雪白绝艳的女子突然全身变得煞红,而后又打断了自己的双腿……
魔界是什么?
一个太医怎么知道魔界的事情?
大哥似乎也不陌生?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我这头上的魔纹又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间,他觉得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找人来回答。
当他又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依然在关注着自己。
罗凌浩放下水碗和手里的残片,撑着身体重新靠到墙上。
他对着老头拱手抱拳道:“老人家,正如你看到的这样,我对魔界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跟魔界跟什么郝家有着什么瓜葛。如果老人家可以提点晚辈一二,晚辈自然不上感激。”
老头道:“哎,这个可不敢当,小兄弟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提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老头态度十分恭敬,罗凌浩却也不敢怠慢。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于是他拿出更加谦卑的态度来,再次颔首拱手道:“我与前辈素昧平生,但看前辈气质,想来是世外高人,若是适才小子有不敬之处,还请前辈不要计较。”
老头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我是魔界的下阶杂役。因为在魔界与人结仇,才暂时躲到凡间。兄弟若是不嫌弃,咱们暂且就以兄弟相称,但兄弟切莫再叫我前辈。咱俩谁是前辈还真不一定哪。”
罗凌浩看出他态度真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心下不解,直言道:“前辈年事已高,晚辈尊重前辈是应该的,这种事情怎可错乱?”
老头“咳”了一声道:“兄弟大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魔界的辈分固然要以年纪来分辨,可是一入魔界,相貌便不再改变。
若你我都有几百年的阅历,却只因我入魔时,年事已高,你便以我为尊,你岂不吃亏?”
罗凌浩不以为然:“前辈的这个比喻只是适合泛泛,却不适合你我二人之间。
我今年二十余一,前辈入魔之时便已是高龄,现在便更不知比我大了多少。
尊称一声前辈,恐怕还是前辈吃了亏。”
老头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道:“所以我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魔界的年龄可不是这样一个算法。
在鬼界,有一条轮回通道,凡魔界肉体陨灭然魔灵不散者,皆可通过鬼界轮回通道重塑肉身。然而一经轮回,道行不深者,记忆或是相貌都有所改变。
纵使你此时年龄不大,又岂知你轮回几世?
此前是仙是妖、是魔是道?”
罗凌浩这才明白,原来魔界论资排辈有这么多讲究,不知自己的前世,不知自己经历的轮回,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在魔界中的真实年龄。
这么说来,似乎倒也有些道理。
罗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原来魔界论辈分都是以几世轮回的时间来计算,那岂不会搞得很麻烦?人界就没有这么多礼法。”
老头道:“所以啊,当以兄弟相称最为简单。
而且辈分这个东西,远比兄弟你想的还要麻烦。
难道人界的礼法就不繁琐了?年龄高者为尊?那是要以相同的位阶作为前提的。
这么说吧,在人界,你的年龄高过你邻居家的小孩,他要尊你为长,可是就算你的年龄高过皇帝,你会让他给你行礼?
实力才是尊卑的真正权衡,在这一点上,魔界只是比人界更极端而已。”
罗凌浩默认了这一点,继而又问:“那前辈,不,老哥哥能否告诉小弟,何为魔界?”
“……”
罗凌浩见老头不语,罗又问:“前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老头支吾道:“为难……倒也不为难……只是你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为什么?”罗不解道。
“那你能告诉我,何为人间?”
“……”
这次轮到罗凌浩无语了。
是啊,人间是什么?
朗朗乾坤?花花世界?卑微出身?锦绣前程?
见罗不语,老头补充道:“其实答案差不多的。
人间有的,魔界也不缺。
人间没有的,魔界却也不少。”
听到他这么说,罗似乎受到了启发,道:“那我换个问法,先前听……大哥说,什么煞气,什么魔纹,还有郝家什么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对大哥来说,不难解释吧。”
老头点了点头:“这有什么难解释的。
煞气嘛,既是魔界的自然气,也是魔人体内的一种炼气,就跟凡人体内的精气是一个道理。精气能关系到一个凡人的性命;而煞气,是一个魔人修为的关键。煞气的聚合离散,煞气的释放与转化,煞气的提升速度等等,都是一个魔人实力体现的根本……”
罗打断了老头:“大哥先等一下啊,刚才您一口一个魔人,这魔人,指的是魔界中人?”
老头赶忙回道:“魔人只是魔界众族的一个统称。
魔界跟人间一样,并非铁板一块,也会分成各个部落族群,在这些族群中,郝家族群实力强大,地位崇高,家族族姓郝,所以我们称之为郝家魔族。
你头上的那个魔纹,就是郝家家族的族印。
魔纹是魔人独有的,妖界、仙界、天界等都没有这样类似的印记。
但是魔界魔纹并不统一。
魔人会因所属魔族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魔纹。
所以说,魔纹在六界中,是独有的。
而郝家魔纹,在魔族中,亦是独有的。”
老头又补充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你尊我为长了吧?
因为你所属的那个家族,是整个魔界中十分强悍的族群。
他们轻易不会向谁低头。
如果他们知道,你以晚辈自谦,尊我一个魔界下人为前辈,这个对于你我而言,都将成为一种礼法上的负担。”
罗又问:“那大哥可愿意详细说说,这个郝家究竟如何强大,又为何强大?”
老头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兄弟可知,人为何要入魔?”
罗沉吟片刻回答道:“为了……安全,自保?”
老头摇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多了去了。
有人求安逸,有人求富贵,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光耀,有人因情所困,有人报仇心切,有人不甘寂寞,有人争强好胜。
总而言之,魔之道,来自一个字。”
“哪个字?‘魔’字?”
“欲。”
“欲?”
“不错,欲是魔之根本。
无欲无求可为仙,可为天,难成魔。
凡人有生老病死,因而求天羡仙。
但是,不要看凡人如何想,如何说,而是看他们如何去做。
看看他们具体所做的事情,你就知道,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清楚,求天无用,天族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羡仙无门,仙人只顾自己逍遥哪管他人死活。
求天羡仙,不如立地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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