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集
（情殇）第十五至十六段（旧版）

（十五）

德福这时又变得伤心起来，他平复了好些时间的情绪，说道：“我自从伤了我姐的心，到了学校不久，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些问题，慢慢地发现：我先前对这些事情的认识，可能是扭曲的和不正常的。我意识到了这些之后，我就渐渐的开始后悔，越是后悔，我就觉得越是对不起我姐，于是我问了姑姑我姐的电话号码。

那天我打电话给她，她说她在广东，她没能预料到我会打电话给她，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很激动，我能感觉到，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不过她说她很高兴，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不停说着话。她哭的时候，我就静静地听着，这一次她哭了好久，我也哭得不成样子。好在这一回我们终于敞开心扉，将深藏在心里的话都讲了出来。我们谈了很多也谈了很久，直到我的电话电量耗尽。我听她说，她在X义市已经买了房子，说以后我要是愿意回去，她就再买一套，即便钱不干净，但她有。我听了这话心里都在流血，虽然还是感觉屈辱，不过，我对我姐的看法也在开始转变……。”

（十六）

石林还是不停的做梦，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不过好多醒来就记不起。前头两天，石林惊喜的梦见桃花在梦中给他说马上就要回来。石林醒了，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空欢喜一场。

不过没过几天，桃花真的回来了。

桃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石林从河边回家，碰巧就见着了她。桃花见着石林，说石林瘦了。前头石秀也说石林瘦了，石林还不信，石秀说吃饭也不比从前，干活也比不上从前。这下见桃花也说自己瘦了，石林就信了。

不过石林看见桃花更瘦，瘦成了皮包骨头，桃花瘦得好像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瘦得连那只皮箱都提不动；瘦得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扯着耳朵根子的肉。

石林只好将桃花背了回去，石秀见着桃花，也被吓了一跳。她关切问道：“桃花，桃花你生病了吧？怎么脸上都没有肉？”

桃花强打精神对着石秀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石秀嘀嘀咕咕一阵念叨，却很快回了自己家。

那盏白炽灯换了也还是那样一闪一闪地要死不活的，石林很快将晚饭煮熟，做了鱼汤，还做了桃花爱吃的折耳根，可是桃花一点儿都不饿，一碗饭只吃了几口，这让石林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着石林忙碌，桃花就让石林过来坐下，石林刚坐下，桃花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哭。

桃花回来不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么！所以石林见桃花哭泣就又犯糊涂，他不知道桃花这样呜呜咽咽的哭究竟为了什么？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后来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事让桃花不高兴。不过石林还是伸出大手，去揩拭桃花脸上泪水，桃花两手将石林伸过去的手紧紧捂住，就放在自己脸庞，一双眼睛就爱怜地看着石林，眼眶下面的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掉在石林那只大手上。不一会儿，石林手上都叫桃花眼泪弄得湿漉漉的，石林不喜欢这样。

桃花半天哭不完，石林就转身去洗碗，等得石林洗完碗，转过头就看见桃花自己在自己手臂上打针。石林心里觉得桃花真的了不起，石林就做不到，石林最怕打针，前头他在镇上的医院治病，那医生就是用这个东西往石林屁股里头注射药水，可疼了。所以石林看见桃花自己给自己打针，觉得很了不起也很好玩儿，石林对桃花说道：“桃花桃花，他们打屁股，原来打手上也行呀？”

桃花拔出针头，看着石林，想了想，说道：“石林，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石林说：“我知道，是药药。”

桃花叹了口气，石林问道：“桃花，你生病了，这是什么药？”

桃花答道：“毒品，海洛因。”

不过石林想，管他海洛因不海洛因，只要是药就行。

海洛因石林知道，石秀说六斤就在打海洛因。六斤对石林说，打了海洛因，想什么事情就像真的一样，那种感觉好奇妙，就哪怕呆在地上，半天都不想动。他还问石林要不要试一试，石林犹豫一阵还是摆摆手，他还要下田薅秧除稗子，没闲功夫啥事不做就坐着想事情。

石林看着桃花打完海洛因，在那儿傻傻地坐了好久。石林觉得等着难熬，终于见桃花高兴一点儿了，石林对桃花说道：“桃花，我、我想和你睡觉……。”

桃花听罢一惊，大声说道：“不行。”只是话一出口，看着石林似乎都要哭了，桃花想来想去，终于说道：“非得这样，你得答应戴上这个。”桃花说着，从包里翻出来一样石林没有见过的稀奇东西。

窗外透进来一阵一阵柔和的月光，之所以是一阵一阵的，是因为夜空虽然总体明朗月亮高挂，却也笼罩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

石林从背后温存无比抱着桃花，桃花并没有睡着，石林发现桃花脖子后面肿了一大块，石林问桃花：“桃花，你这儿都肿了，也不涂点药？”

桃花开了灯，随后倒在石林胸口，不知怎地又开始哭。桃花哭了好久好久，石林胸口都叫桃花泪水淹着了似的。

桃花突然决定不哭了，问石林：“石林，你听我说，你想过以后没有？以后你该怎么过？”

石林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他觉得自己原来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倒是桃花头次回来给石林说过，桃花说石林以后就跟桃花一起过。石林想到这里，一双大眼疑惑地看着桃花，想了想，说道：“桃花，你说好了的，我以后跟你过。”

桃花坐直身体，石林就看见了那两只小兔子，不过，这两只小兔子没以前饱满鲜活了。石林还看见桃花手臂上到处都是针眼，石林爱惜地抚摸着一个一个地数，多得石林数不过来。石林心想：桃花恐怕病了好久了。

桃花还是流着泪水，想了半天，眼睛死死盯着石林，说道：“石林，你记住，我这回走了之后，你要分家，你就住在我家上头。”

石林正想说不，桃花又说道：“我上次就叫你分家，你不分，我问你，你怕什么？你就甘心一辈子给你姐当牛做马？”

石林不知道桃花为什么一定要他和石秀分家，就为了这个事情，头一回石秀和桃花还干了架。

桃花又说道：“我这回想清楚了，我原本想在银行给你存点钱，不过你他妈的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存不进去也取不出来，就取出来将来便宜你姐呀？”

石林这会儿其实瞌睡来了，所以眼睛早就不听话，桃花见状，却扬起手“啪啪啪”打了石林好几个耳巴子，石林瞌睡都叫桃花打跑了。

桃花指着石林，恶狠狠地说道：“操你妈，老娘在和你说话呢！你说，刚才我讲的什么？”

石林不知道桃花为何要对他生这样大的气，但是他总还记得桃花在说钱，石林回答：“桃花，你说钱……。”

桃花听了，满意不少，于是又说道：“你给我记好了，我取了一些钱，就在箱子里头。我走了，你要把它藏好，不要又像前头给烧了。”不过她想起头一回烧了的那些钱，似乎没有石林什么事儿。

桃花只好接着说道：“你以后就拿这些钱盖房子、娶媳妇。不，房子就算了，你算不过来账，他们又要算计你。我家这个也还可以住，德福那儿你放心，我自然会给他说好。媳妇能娶就娶，娶个残疾的也行，脑壳不要太聪明，心眼多的你又要吃苦头。如果实在娶不到，娶不到就算了，这些钱你打酒买烟，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听清楚没有？”

桃花最后一句话拔高了声调，吓得石林赶紧说：“清楚了。”

等得说完这些，桃花却又哭了起来。石林心里早如一团乱麻，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媳妇不就是桃花吗？桃花叫自己娶媳妇，娶谁？除了桃花，石林谁都不想娶，即便桃花瘦得像个猴子没原来好看了。

桃花哭了一会儿，身子躺下了，随后两只手臂紧紧抱着石林，凄然说道：“石林，宝贝，亲爱的，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石林吓得翻起身体，看着桃花，却不懂得桃花为什么这么说。桃花又说道：“石林，我生病了，你看……。”桃花摸着脖子后面，转过身体给石林看，扭身回来，又指着其他地方让石林看，果然到处都不正常。桃花继续说道：“这个病没得治，我感觉我活不过今年。”

石林慌了，说道：“你不是自己在打针吗？治好了就行。”

桃花脸露苦笑，说道：“你不懂，这个病叫……。”她说着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病治不好，我也不想治，何况想治也晚了。石林，我不想死啊！石林，我死了德福就成孤儿了。还有你，你可怎么办啊！”桃花说着，泪水牵成两条线，流在床上，湿了好大一片。

石林见桃花说得这样严重，他也哭了，石林边哭边说道：“桃花桃花，你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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