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武士
第二章 惊变!（旧版）

自大而又自卑，信佛而又嗜杀，注重礼仪而又野蛮残暴，追求科学而又坚持迷信；欺压弱者而又顺从强者。

这，就是武士。——现下的武士。

古谷大屋，小院里，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

“古谷右卫门，现在的你还有脸以武士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吗。”

出声的是坐在上位的中年男人，身着黑色武士服，一双浓眉虎目，此刻却是充斥了愤怒与不解。他是古谷武士一族的族长，古谷安明。他身侧一位腰挎长刀的武士正是他的心腹之一。

而此时被责问，跪坐在古谷族长面前的正是中冉冉升起的一名新星——古谷右卫门。

“族长大人，十分抱歉。在战场上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击杀了亲密的战友。现在，还十分无耻的请族长大人饶了高仓晴子一命！”

重重地一声闷响从地板上发出，古谷右卫门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板。

从一开始古谷安明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待到闷声响起时，古谷安明的脸色已经涨红如猪肝色一般了.

他很久没有如此盛怒过了！

今天！自己最欣赏之人，竟背叛自己！不惜忠义之名！

古谷安明大手一挥拦下身旁正欲出声的心腹——古谷依。棕褐色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古谷右卫门的后脑勺。古谷安明看不到他那几乎贴着地面的脸，但他的表情此时一定如其语气一般坚定吧。

房间内的气氛随着座上的那位大人沉默而逐渐压抑，当跪坐在侧的古谷依开始感到不适时，座上的大人也终于出声了。

“连切腹的资格都丧失的废物！！！”

“古谷右卫门！背叛君主！弃忠断义！”

“族中的大罪人，折磨至死！”

一声怒气冲冲高喝。两人靠的很近，古谷依可以清楚看到古谷安明眼中一闪即过的狰狞。

被下定处理结果的古谷右卫门依然保持着认罪的姿态，被仆人带下去的过程中，一声不发。

良久，走廊传来一阵细小的脚步声，骤然消失，传来一句低语。

“高仓晴子,已经处理完毕了。”

“这些可笑的事情会让正人分心的。”

“是！右卫门是在战场上被杀死的。”

“...嗯。”

古谷依开口道：“大人，最近汤之国周边有不少流浪武士聚集，而且还有高仓家族这个威胁。我们只怕难以应付。”

古谷安明一言不发，他只是默默的用手中的油布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良久，直至刀刃渐渐显露出寒光。

“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一天，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年少无知的青年，一个小偷小摸的流浪者。”

“一次意外竟然使我冲撞了美浦隆也大人。也就是现任一任的大名大人。”

“而隆也大人不仅宽容了我的无礼，还接纳了这样的我，成为一名正当的侍卫。”

“为大名身先死，是我的荣光，也是古谷家的荣光。”

古谷安明口上说着，手上动作依然未停。

即使只是半道出家，成为一名武士，但他对武士道的执着与执行，他绝不输给任何人！就是因为那个懦弱又愚蠢的家伙！他的妻子、梦想..很快了..快了..他古谷安明，会加倍狠狠地还给他们！

没有人能小瞧他！谁！也不能！

房内空间不大，但却丝毫不闷不热。古谷依抹了抹额上不知为何而渗出的汗珠。在得到古谷安明的颌首后，去开了开窗户。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令古谷安明视线放到慌张至慌手慌脚进入的人。

“十，十分抱歉！大人！古谷正人突然闯进处刑室，将还在受刑中的古谷右卫门以一刀刺穿心脏致死！！”

古谷安明握着刀柄的手猛然一紧，又惊又愕：“什..什么！？你说什么！”

“古..古谷..正人将大罪人古谷右卫门杀害！！因为太过突然了..而且出手太快了。鸣亮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古谷右卫门便死与古谷正人刀下！”被古谷安明的语气惊到，深知这名大人的手段的他，佝偻着的身子越显卑谦，十足可怜虫。

锵！

“小家伙，前面带路！”刀刃猛然入鞘，古谷安明把刀摆上刀架，转身冷目灼灼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是！！”

古谷依也是匆忙跟上古谷安明的脚步，跟在怒气冲冲的古谷安明身后，却是偷偷松了口气。

...

受刑室中.

独属于受刑室阴寒的气息，两名施刑者呆愣地看着那把古谷右卫门心脏的刀刃，那从身体穿透而出的刀尖丝毫不见血红。

随着正人的拔刀而出，尸体已然摔落在地。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和一股不知名的气味，谈不上十分难闻，却让正人感到窒息。

正人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浑身上下焦黑，被生生拔下来的指甲，利物割断的脚筋。——以及身旁的一木桶烧开的酱油——用利刃将人脊背斩开然后把滚烫的酱油淋上去，随即便会身躯弯折而死。

“呐，这是右卫门哥。”

两个实施刑法的下人，面面相觑。终于一人鼓起勇气低声道；“大人，这是家主吩咐的。”

“..他是犯了什么罪行。”

“听说是与高仓家中的....”

“够了！！！”

陡然，一声犹如野兽般地嘶吼，被打断话语的仆人畏惧地缩了缩脑袋。

有些累了，他原地盘腿坐下了。轻轻抚弄着手中的刀。[正人，这把居合刀是我以前所得到的战利品，虽然不是什么名品，但也是一把很不错的利刃，而且....]

眼前浮现出右卫门那个把这把刀赠送给他时的不舍的神情...两日前还与他谈笑的挚友，此刻却已经阴阳相隔..

沉重的脚步渐渐由小至大，随着脚步声的兀然停歇，正人也暂时从回忆中脱离而出。

“正人！此等事情你可没有权利管！私自处死罪人这种事！！”

背后响起的声音，阴沉中透着压抑着的不满。正人始终背对着他，他只感到可笑的讽刺与抑制不住的怒火，这个人是为了什么而杀的人？

“右卫门哥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罚！”

“这个废物违背了武士道。”

“..武士道？呵呵...别拿武士信念来掩饰你的暴行了！”

如同被捏住喉咙般，一张大脸愈发涨得通红，古谷安明猛地瞪圆了眼，高声怒道；“你今天太放肆了，正人！”

“...所以呢，要把我处以死刑吗..”

没等古谷安明发作，正人豁然站直了身，面对怒目而视的父亲毫不退让。

正人与眼前人颇为相似的脸蛋，此刻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理智根本顾不上面前的人的威严。

“若是我领悟的‘道’比父亲大人的要强大呢。”

“我来请教父亲大人的‘道’吧！！”

话音刚落，下一刻眼神突变如出鞘利刃。刃与刃的对碰，几乎与出鞘声同时荡起在耳边。

正人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劈砍下去，与之相对的刀刃是古谷安明身边的仆人腰间普通长刀。

火花四溅，先手的正人没有占到任何的上风，右足尖刚刚碰地，却是猛然一蹬，冲入古谷安明怀中，借着力右手刀刃一个大跨度的横劈，古谷安明随之侧挡。

接下来的三次碰撞，存粹是力与力、刃与刃的硬碰。就在正人刚想进行下一次的劈砍时，古谷安明提起手中的长刀由上而下劈落。

眼前刀光一闪，正人反应不及只得抬手格挡。

劈砍的力气，根本不是正人所能抵挡的，古谷安明的臂力与正人天差地别。随着虎口被震裂，手中的居合刀滑落。

古谷安明忽然猛地转身一脚，踢在正人毫无防备的腹部。一声闷哼，一个身影应声飞跌出去。而从此自终，古谷安明未移动一步。

“失去理智的人所使之刀，也不过是一把钝刀！”

“正人，你所犯之事，就到此为止了，你隐瞒右卫门之事，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原以为接下来会被狠狠的‘教育’一番，却没想到他只撂下这么两句句。

躺倒在地上，正人满头冷汗冒出，身子弓成像烧熟的大虾一般，脸上五官都快挤在一块了。比起被震裂开右手的虎口，五脏六腑痛跟移位了似的。

他试了几次动了动身体，还是放弃了，根本使不上力气，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今天会记忆在他脑海一辈子的情景。

他和樱子回到家中，把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樱子背去房间休息后，便出房门想去院子练习今天的挥刀，却是发现了族中的气氛不妥。

....

自己永远无法忘记那一瞬间。当他破门而入之时，所见到的情景，一个浑身被烧得红皮焦黑的活人，手指、脚趾、脚筋之处全都血肉模糊。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才会使得他发出不似人的嘶吼声啊！

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奢望，哪就是哪怕只能再见到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双眼也好啊！可那红通通的物体，根本让人无法分辨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动手的，他选择了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具不成人形的身躯静静躺在他身侧的不远处，地下刑室封闭的空间使气体始终回旋在他的鼻腔中。

空荡幽静的刑室中回荡着的是自嘲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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