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国度
脆弱的兄弟情（旧版）

列车从保定一直开到杭州，王一虎和程烁一夜没睡，他们看着怀里的这两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既对他们坎坷的命运感到同情，同时又深感自己责任的重大。他们此时的体力已经快到达极限了，杭州没有他们认识的人，他们必须尽快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去哪里？遵德镇，王一虎的故乡，这个小镇就在离杭州不远的庐水县，这里曾经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好友严子陵隐居的地方，一条富春江，曾经造就千古名画《富春山居图》，这里四面环山，水、路都可行走，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场所。虽然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是王一虎还有一个大哥王龙在老家，只要回到老家，一切就会好很多。

所以，他们立刻就从客运中心买了长途汽车票，马不停蹄地赶往遵德。

而王亮亮一行在返回昌新后，老国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万分虚弱地从病榻旁掏出一个檀香木盒，将它推到王亮亮的手里。跪在床前的王亮亮不解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两张早已写好的遗诏。任命王子亮亮为昌新国海陆空大元帅，以及死后王位由王子亮亮继承。这两份代表国家最高权力归属的文件的字体歪歪斜斜的，很明显落笔的人非常的艰难。王亮亮呜咽着接过这两份文件，颤抖地递给一旁的伯潜，伯潜拿起文件迅速地朝盾山宫外跑去，值此危难之际，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帮他这位好兄弟去做了。

老国王王六华已经瘦的只剩一副骨架，虽然盖在他身上的是一床极轻的鹅绒被，但老国王却好似被压得喘不过气。他望着在床边的小儿子，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和无奈，他太年轻，没有经历过政治的洗礼，他能不能担当起这个位子的重任？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可以走到哪里？有太多的疑虑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了，可惜他看不到了，他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位执政长达37年的杰出政治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在他的手里，昌新国，这个原本落后的农业国被和平转化为一个社会主义工业国家，并且在九十年代，那样一个动乱的时期，最大限度地维护了国内的政治稳定，他对于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发展贡献此刻还无法估量，让我们为这位杰出的政治家默哀。

第二天，在内阁大臣、国家安全部长王吉龙的主持下，联合国内最大的经济财团伯氏家族、王氏家族，拥立了王亮亮成为昌新国第六任国王、海陆空最高统帅、昌新国内阁第一摄政王，并将消息通电全国。而几乎在同一天，南方叛乱诸省拥立亲美的陈氏家族长子陈博涛为南昌新国最高领袖，昌新国，这个连接南亚和东南亚的古老国家，分裂了，自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国内动乱时期。

关于昌新国的混乱局势我们后面再讲，让我们先把视线折回到国内。王一虎夫妇来到遵德后，他们径直来到了哥哥王龙家，但是王龙此刻不在家。推开家门，是王一虎的嫂子刘长凤带着侄子王恪吃中饭。刘长凤很明显没有预料到王一虎的归来，但还是非常熟练地邀请他俩进屋坐下，一脸慈笑地说：“哎呀，小虎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下啊！中饭吃了吗？”

王一虎说：“还，还没呢！我大哥呢？”

刘长凤说：“嗷！他去村委会了，村长刚刚把他叫走，还没吃是吧！来来来！快来坐下，先一块吃饭！”

王一虎和程烁连说：“诶！谢谢嫂子！”

刘长凤看了一眼他们怀中的孩子，问：“诶？你们什么时候生的小孩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王一虎说：“哦！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怀上的！额！这不想着回来直接抱给嫂子你们看嘛！龙凤胎！”

刘长凤拍了一下大腿，笑着说：“哎呦！真有福气！多好啊！龙凤胎，这下男孩女孩都有了！都叫什么名字啊？”

程烁回答：“男的叫王亮虎，女孩叫程爱。”

刘长凤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着说：“哎呦！多好听的名字！一个跟爸爸，一个跟妈妈，两全其美了！好啦好啦！快先吃饭吧！”

王一虎、程烁刚坐下，怀里的两个孩子就哭了起来，显然是饿了！但是路上买来的牛奶已经给这两个孩子喝完了，程烁自然是没有乳汁的，正当无措的时候，一旁的刘长凤看着程烁着急的模样，疑惑地问：“小烁啊！孩子哭的这么厉害呢！明显饿了呀，咋不给孩子喂奶呢？”

王一虎连忙说：“哦，嫂子，是这样的，程烁一直身体不好，医生说是当时生的时候营养没跟上，所以可能没有奶水，您看您这有没有啥牛奶，或者给熬点小米粥也行！”

刘长凤一听，连忙说：“哎呀！小虎啊！不是嫂子说你，你看看这么好的老婆，给你生了个龙凤胎，你都不知道买点东西给她补补，真是的！你等着，我上超市给你买点牛奶！”

王一虎也连忙说：“唉！谢谢嫂子！麻烦嫂子了！”

刘长凤边走边说：”哎！真是的！“

看着刘长凤远走之后，王一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程烁这时说：“好险啊！差点就露馅了！“

“没事，有我呢！快吃吧！待会我们回老宅，好好地休息一下！“王一虎回答。

几人连忙吃饭，不一会，大哥王龙回来了，他看到在家的王一虎也是吃了一惊，有些慌乱地说：“哎，小虎，你怎么回来了？“

王一虎一看是大哥回来了，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过去抱住他大哥，边拍他的肩膀边说：“唉！这不是想大哥了嘛！就回来看看，正好，去年程烁生了一对龙凤胎，带回来给大哥看看！“

王龙看了看躺在长椅上的两个孩子，有些意外的说：“你看你真是的，有孩子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恭喜啊！龙凤胎！你们嫂子呢？“

程烁连忙站起来说：“哦！这不，孩子饿了，我又没奶水，所以嫂子去帮我们买牛奶去了！“

王龙一听，接着说：“你看你，弟妹啊！一个当娘的，怎么能没奶水呢！不过没事，我知道瑶琳有一个老中医，对这块很擅长，到时候我去给你求个方子，你就放心吧！你说这长凤也真是的！家里不是有小米吗！熬点小米粥不就好了，还出去买，你说这多浪费！“

程烁尴尬地回答：“唉，对，对！“

王一虎这时接着说：“哥，那个，我们可能要在老家住一段时间了，老宅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这啊！“

王龙突然神情一变，有些严肃地走到堂前的凳子上，坐下，微笑着对王一虎说：“怎么，改主意了？要把老房子要回去了？“

王一虎连忙说：“不是大哥，当初答应了老宅给您，我肯定不反悔，这几年也都是您在爸妈跟前照顾着，虽然现在爸妈不在了，但是我还是非常感激您的，我们就是暂住一段时间！“

王龙一听，瞬间转脸为喜，忙说：“哪里的话！我们是兄弟嘛！别说住一段时间，就是一直住有什么关系呢？老哥就是没想到，当初你不是说一定要在北京闯下自己的天地嘛！这才一年不到就回来了！“

王一虎尴尬地说：“嗨！话说早了不是！我还是太年轻，再加上程烁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先回来找找机会，过段时间再看看机会！“

这时，刘长凤也回来了，她拿着两瓶牛奶边递给程烁边说：“呦！你回来了啊！王一虎今天回来了，你们俩聊了吧！“

王龙哼了一声，说：“还用你说！你腿挺健啊！这么会走，家里有小米，不知道熬啊！“

刘长凤看向王龙说：“你说你，好好好，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村里叫你去干什么啊！“

王龙说：“一点点小事，你管这么多干嘛！还不去把碗收了！“

刘长凤也哼笑了一声，说：“这家里，我就是你们的保姆，伺候你们这俩个大老爷！“

王龙接着说：“你再多嘴我抽你！“但看了看一旁的王一虎，连忙说：”你们吃饱了吗？要不我们现在去老宅？“

程烁此时刚刚喂完亮虎，但还是起身说：“我俩早吃好了，我们走吧！“

随即，她和王一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提着行李袋跟着大哥王龙去了老宅。老宅在玉华路和武圣街的交界处，是一栋临街的二层木屋，一楼原本是理发店，后来王一虎的父亲死了之后，店铺就关了，一直闲置到现在。

遵德镇和三四年前比已是大不一样，原本非常少见的小轿车开始多了起来，街上开起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制笔作坊，原本干净漂亮的鹅卵石路现在到处是垃圾，废弃的塑料袋随风飘荡。工业化的风把一些资本的臭气也吹了过来。

大哥王龙打开钥匙，推开尘封许久的老木门，咯吱的声响惊走了楼上的老鼠，蜘蛛网已经在多个角落安了家，桌子上、凳子上、楼梯上、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尘灰，房间的一切宣告着旧往的衰败和残破。

王龙捂住鼻子，挥手赶了赶门上落下的灰尘，对王一虎夫妇说：“房子爸妈走了之后就一直空着，是有点脏，但是打扫打扫应该能住！“

王一虎说：“明白，谢谢哥，我们一会儿就打扫！“

王龙赶紧走到了门外，接着说：“那行，那先这样，你们先收拾一下，额，今天晚饭到我那来吃啊！别客气！“

王一虎连忙说：“好！那又要辛苦大哥和嫂子了！“

程烁走进这满是灰尘的老宅：“哎！虎哥！对不起啊！本来你应该要去铁道部当技术专家的，连累你回这里了！“

王一虎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程烁的头，微笑着说：“你说啥呢！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出的承诺，不要说亮亮曾经这么帮过我们，就算没有，凭我们之间的情义，也应该挺身而出，帮他一把！“他抬头看了看屋角的蜘蛛网，随即又说：”你先把孩子暂放在旁边方大娘家，我们先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好，我去那边给程爱喂完奶就过来帮你！“程烁回答道。

“嗯，快去吧！“王一虎笑着回答道。

王一虎先上到了二楼，这种老式阁楼，第二层的地板就算一快快的长木板，架在横梁上，而这些木板大多已经有了一些蛀眼，王一虎一块块地踩过去，幸好，都还牢固。他拿着笤帚，先从二楼开始，把房顶的蜘蛛网一个个地卷下来，然后把灰尘统统先扫到一楼。这个不大的阁楼经他一折腾，仿佛起了一场沙尘暴，席卷整栋房子。

程烁这时也回来了，她从行李袋里拿出两件旧衬衣，绑在头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口罩，又把另外一件递给了已经风尘满面的王一虎，就这样，这一对小夫妻开始对这栋小阁楼进行大扫除。

正当他们如火如荼地劳动时，楼下突然传来了大哥王龙的声音：“小虎！小虎！“

王一虎连忙下楼，看到大哥王龙正捂着鼻子，站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拿着纸和笔。他连忙问：“怎么了，大哥？“

王龙把手里的纸递给他，捂着嘴巴对他说：“是这样，小虎。不是大哥不相信你！上次在北京，虽然你说了不要这老宅了，但是也没立个字据，现在正好你回来了，干脆把这字据补一下吧！内容我都写好了，你就签个名，摁个手印就好了！“

王一虎看了看手中的转让协议书，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悲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笑着说：“好！好！我马上补！“他接过笔，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王龙看了看签好的协议书，边转身边说：“啊嗯，那行，就这事，你们慢慢打扫！晚饭到大哥家来吃啊！“

“唉！好！“王一虎看着远去的大哥的身影，消失在武圣街遥远的尽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继续打扫起了屋子。

在我们一生庞杂无序的社会关系中，亲戚是一种最没有保障的人际关系，当你风光的时候，他比火还要烫，当你落魄的时候，他比冰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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