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第二十九章（旧版）

秦峰的寒意，正是因为看出了金蕊眼神里的探究。他紧张于金蕊这样的人物用平视的态度对待自己，因为这种态度完全是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社会附加品，这也决定了这种态度出现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把握不好，这位他几年前连话都说不上的大前辈，只会人前和他微笑握手，人后毫不留情地评价他是个家养的草包。

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李子路的用心究竟好还是坏，既然从国内这一行起步，至少不能一起步就像一个小丑一样摔在起跑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秦峰尽量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存在胸口，绷紧了神经线，得体地微笑道：“那就谢谢李董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直视着金蕊的眼睛点点头，一边这样回应着金蕊的打量，一边看了看身边几位，但主要是和金蕊对视，“我还是个新人，看法不成熟，先说好，肯定是耽误大家两分钟。”

金蕊听着这样的谦辞，报以善意的点头与微笑。而秦峰在这几句话中，思绪像走了一个环形过山车，直把他的心脏逼到了嗓子眼，“对方的现任总裁可能做不出这个数额的决定，刚刚听金律师也强调过了这一点。我觉得除了在赔偿方面下功夫以外，还可以和对方谈谈合作的问题。”

这好像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个团队能够涉及的范围，金蕊一听，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李子路。而她手下的一个律师和秦峰靠得近，他和金蕊一样对秦峰的想法抱有期待，所以从头到尾都关注着秦峰，等秦峰一说完，他就问道：“如果你们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们激进地打还有必要吗？”

这回没等秦峰开口，另一个和之前开口的律师邻座的同事就接住了这个疑问：“当然是有的，我们负责的是打赢，而且赔的尽量多。不管在这之前、之间、之后，能带来新的合作，对方可能更容易在金额上让步。”

“相当于一个外力。”

“需要找准时机。”

……

金蕊的团队就此讨论了两句。他们中有的人和金蕊的想法一样，把秦峰当作同行来看待，有的人则认为秦峰算半个甲方，所以唯命是从。

然而最后给他们定方向的还是李子路。几人简短地讨论了两句，就把话语权重新交给了李子路。而也正如他们所想，李子路并不关心他们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走什么路子，去打官司，唯一只关心他们交出的结果。这也是金蕊在自由空间和工作压力上的最主要来源。

散了会后，除了进场收拾的助理姐姐，秦峰留在最后走。他在会议室里看了两眼群里更新的资料。

一旦离开了公共场合，李子路和秦峰基本零交流，平常在卫生间碰到了两人都不会说话。可是就在助理进来收拾，秦峰提着电脑离开时，在门上却碰上了李子路。

秦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李子路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而他的感觉也真没出错，李子路确实是专程来找他的。两人个头差不多，互相卡着门，助理进来了也出不去。

秦峰忘了给助理让路，李子路又压根没看见助理。两人都在门口愣了下，然后李子路说：“梓霖在楼下等你吃饭，让我跟你说一声。”

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助理瞪圆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听着。

该说不说，李子路毕竟还是他名义上的老板，又和自己的资助费颇有渊源。秦峰拿人手短，嘴上含糊地应着好，脚上走出两步后，脑袋一抽，回头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李子路莫名其妙地皱眉道：“我当然不跟你们吃了。”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桌吃饭了？而且他李子路为什么要像单身狗一样在外面吃饭？

正在李子路莫名其妙地这样想的同时，秦峰也莫名其妙地边走边懊悔自己一抽风发出那样的邀请。但话赶话到这个份上，不顺口说一句又显得很没礼貌，这样让秦峰不自觉地和楚梓霖抱怨，为什么要支使李子路来告诉自己，他们要一起吃饭？显得他们狼狈为奸一样。

楚梓霖不是当事人，哪里感受得了秦峰那点儿细腻敏感的心思。只见他胖乎乎的手一只握着方向盘，一只拍拍自己的脑瓜，“我寻思着你们两个没传染病吧？说句话能咋的了？”

秦峰和他辩不清楚，顺嘴又挑了别的刺，“你以后能不开劳斯莱斯接我吗？你知道公司的人看见了会怎么传？”

“怎么传啊？传你被富婆包养呗。”楚梓霖无所谓地发动了引擎，开始导航去餐厅。

“更糟糕！传我被男富婆包养。”

“啊？”楚梓霖没在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的二代圈里混，从不接触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堂，也没用5G网速上网冲浪，对网络热梗一概不知，只觉得包养是个很损道德的事情，就差不犯法了，“我没包养你啊？”

秦峰知道他单纯，一下子噎住了，楚梓霖一边开着车，一边也慢慢缓过味儿来了，随即哈哈大笑。

“明天我在车上贴个标识：男生勿追尾，车主是直男！哈哈！”

秦峰无语地看着他笑，没一会也觉得好笑，就跟着笑了两下。

在他们担心公司乱传的时候，其实在他们还没担心之前，就已经有人在乱传了。这大概是由于秦峰高大帅气，样貌出众，来了就空降老板身边，还和老板的弟弟，公司的大股东走得近，时常同进同出，很容易让闲着没事的人到处编织故事。

就凭刚刚助理收拾会议室的小插曲，足够他们在外面编一出豪门戏剧：大佬不满于弟弟的爱人，又苦于弟弟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只好平时门都不让弟弟及其爱人进，把他们赶出去自立门户……逢年过节，大佬的亲人因不得团聚而在家里以泪洗面，而弟弟远在异国他乡，含泪遥望家的方向，仿佛隔空就能窥见表面铁石心肠的大佬对着他们兄弟幼时的照片黯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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