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大同
第14章 希望化绝望（旧版）

元同抬头对幺五说：“寨主，明日派三队人马去打探消息，一队前往坞堡，一队前往衙门，一队前往军营。”

“好！先生安排就是了！”

“独一、吴二，你二人可愿意带人前往坞堡？”元同问。

“我愿意！”“愿意！”

“好！请你二人上前。”元同指着舆图比划着，“此次打探以这吴氏坞堡为中心，包括它东侧的李氏、张氏和西侧的沅氏和黄氏。你们带十个弟兄前去，每个坞堡派去两人，你二人留在吴氏坞堡。”

“此次打探，四个任务。其一，查探坞堡每日的人员进出，什么人进来、什么人出去，有多少人，必须查探清楚。其二，要查探坞堡的防卫，昼夜守卫如何，碉楼上有多少弩弓手，是否换防，何时换防。其三，要把吴氏坞堡与其他坞堡的日常联络打探清楚，若发现有轻装快马者出坞堡，很可能是报信之人，需得重点关注；埋伏在各坞堡的弟兄都要关注此等人，切记，这非常重要。其四，观察是否有官差和军卒到坞堡来，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车马，都要一一记下。你们这队最为辛苦，可能要埋伏数日，见有人到坞堡征粮方可回来。另外，所有弟兄不得暴露，否则我的计划便前功尽弃。你二人可否有疑问？”

“我们无疑问，领命便是！完不成任务，我提头来见。”独一答道。

“完成任务，带弟兄们安全回来！”

元同再发号令，“贺六，你带两个弟兄到平阳县城和周围的乡里，主要去打探近几日是否有军队前来，是否与征粮有关？官府是否有征粮动向？另外，弄一些文房四宝回来。具体如何行事，还劳烦你自己想办法，打探清楚便速回。”

“这—”贺六有些为难，“好吧！我也领命了。”

元同继续：“横七，你在大秦军中效过力，想必对其军营的布防、日常用度、粮草征用等事项有所了解吧？”

横七答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曾效命在杨佛嵩帐下，对他的治军有些了解，此处军营或许还有我的同袍，我可说服他们一同上山。”

元同摇摇头，“不可，此行只需打探消息。”他指着舆图说，“此次你和述八各带四个弟兄分别前往这和这，两处军营。我要你们把驻军人数、辎重马匹存放地点打探清楚。可行的话，顺便把对面晋军的驻防也打探清楚。你们或许也要蹲守数日，需得把他们的粮草征调打探得一清二楚，不见粮车入军营，你们不得回来。你二人可有难处？”

横七看看述八，交换一番眼神，说道：“我二人无难处，愿意领命，完不成任务，也提头来见。”

布置完毕，鼓鼓劲也是必要的。元同思索片刻，说道：“诸位此去颇有艰辛，风餐露宿不说，往返还全凭脚力，一旦被发现便性命不保，难为诸位了！你们的任务无比重要，后续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完全依仗诸位所打探的信息。此役的成败，山寨的存亡，就仰仗诸位了。所以，你们三队人马一定要隐秘行事，决不能被人发现；诸位要加倍小心，带弟兄们平安归来。”

“请先生放心！”“我们定不辱使命。”“我们愿意为此一搏。”……

众人都有任务，各个情绪高涨，幺五看在眼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不免有些急躁，拉着元同问：“我说先生，你看他们，找食的找食、打探的打探，就给我凉到一边了！”

“你是一寨之主，所虑的必是山寨的长远之计。”

“长远之计，那是什么？”

“自然是耕田了。自明日开始，就烦劳幺兄带着剩下的弟兄去复垦耕地，如果力气足，可多垦些出来。”

“嗯！先生所虑极是，耕地才是生存之本。不过—耕田开出来，种子在何处呢？咱山寨可一粒都没有啊！”幺五心中疑问连连。

元同一抿嘴，打趣道：“种子现如今还在坞堡中，不日便到山寨。”

“哈哈哈……”幺五拍着脑门，“对，对，对！打劫的是粮草，不就是麦谷吗！哈哈哈……”他笑得开怀，逗得满堂大笑。

众人随后又围着元同，有的确任务细节、有的提出疑问、有的提出各种困难，大家探讨至深夜。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而山寨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时时闪亮着希望之光，处处闪现着失望之人。

众头领都领了任务，激动、兴奋溢于言表，虽不知元同的计划能否成功，至少他们能看到希望；虽然这希望还飘忽无踪，但对这些绝望之人而言，这点希望也足以燃起他们生的热情。这希望是神仙带给他们的，他布置任务时有理有据、有条不紊，具有预见性和前瞻性；在他们看来，唯有神能做到，人做不到。

但是，神的计划太过深邃，太过庞大，也太过危险，与他们想象中的信手拈来的有求必应相距甚远，这个神到底神不神？

众头目恍惚了，这个相貌平平的来者，带着让人猜不透的诡谲，把他们从绝望中拉出来，却只带给他们渺茫的希望，他究竟是人，还是神？

一夜之间，喽啰们经历了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的多重转换，把自己折磨得忘却了饥饿。

他们处在极度饥饿之中，每日都期盼头领们使出手眼通天的本事，为他们搞来食物，即便撑破肚皮也在所不惜，饱死鬼总强于饿死鬼。他们满怀着期望，碗中却是菜叶和树根，菜叶日渐稀少，带走了他们的期盼，树根日渐增多，带来了痛苦和煎熬。这一碗碗汤如同毒药，逼着他们走向绝望的边缘。

昨日午后，神仙降临山寨，把他们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给他们带来活下去的勇气，必然会赐予他们美酒和佳肴。他们磕跪膜拜，内心虔诚，神仙如此年轻，仙途大有可为，或能护佑他们三代。

神仙平易近人，带着无尽的温暖把他们搀扶起来，慈爱地抚摸他们的肩膀，怜惜地擦拭他们流血的额头，默默地抚慰他们满是创伤的心。虽然神仙也是衣衫褴褛，这又有何妨呢！谁说神仙必须身着华服、浓妆艳抹，只要他能满足他们心中所求，他就是一个好神仙。

虔诚叩首后，他们满怀喜悦和美好，等待神仙赐予美酒佳肴，他们并不贪婪，只有这一求，神仙若不应，该情何以堪？

眼看太阳就要西下，美酒佳肴却不见踪影，他们不禁谴责自己太过贪婪，于是降低欲求，一大碗黍米饭也可。眼看太阳已彻底消失，他们也要重回绝望，而碗却及时出现了。他们只欣喜了一瞬，碗中不见米饭，而是往常的野菜汤，不，还不如往常，那是一碗树根汤。

喜悦从天而降，它来的是那么突然，让喽啰们无所适从，而它走得却也如此匆忙，让他们措手不及。手端树根汤，他们再怎么想象，那也不是一块炙肉，也不是一碗米饭，树根在无情地痛刺他们的心。他们不免自责，叩拜还不够虔诚，头磕得还不够响，额头的血还不够多，但转瞬就肯定了自己，他们的表现足以可圈可点。

于是，他们对神仙起了疑心，他如此年轻，是不是法力不足？他衣着寒酸，有损仙界荣光，莫非是被赶出仙班了？他相貌平平，没有仙容，也无仙骨，难道他是个假神仙？

“对，他是个假神仙，是个骗子。”他们幡然醒悟，摸着干瘪的肚皮悔恨不已，自己还幻想着把它撑爆，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自己竟被一个假神仙骗得团团转。

他们瞬间崩溃，一度虔诚的信仰瞬间坍塌，由极喜到极悲，他们瞬间切换，如此功夫无需修习，那是在娘胎里练就的。他们由悲生恨，由恨集气，肚皮气得鼓鼓的，欲结伴去找假神仙讨个说法。

“不对啊！此人从没说过自己是神仙。到底谁说他是神仙的？是他们几个，他们号称神的使者，是他们骗了我们。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他们算账去。”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吸走了众人的情绪。

所谓劳心者治人，这真知灼见者摇身一变，成了众人的领袖，带着他们去找神使问罪。众人情绪激昂，他们搁置兄弟之情，只论是非之理，在领袖的得当指挥下轮番上阵，将假神使骂得狗血喷头、体无完肤。他们泄了愤，气饱的肚囊瘪了下来，回到了没有神仙的饥饿中，一步步迈向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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