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26 章（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三杯酒过后，石偻子说起三道沟深处有处洞穴能藏人藏马，因路险寻常人不敢去，晓得的人不多，他在那里避过雨雪躲过风暴，端的一个好去处。
古因仄道：“叱拨马藏在那里不打紧，打紧的是那汉不找马只找我，我摆布不开。”
卫勍道：“你装庙里泥塑是了。”
古因仄道：“今宵不谈，明天一早向泰平肯定寻上门来。铁雨荍是主谋，在背后指手画脚。向泰平依允铁雨荍，一旦找见马五十两卖一匹马把他，雨荍买马是为本草金问诊路上骑乘。卫军使，你先理会你娘舅佛事，便是装假也须装的有模有样，不然教雨荍说对了面皮须不好看，至于向泰平那汉，等他来时再说，多不过把马还他。”
卫勍道：“炖了马肉也不还他！端的还他时脸就掉地上教他踩在脚下了。”又吃了一杯酒，拾了四五个饼起身出了窑口，趁着月夜来到贠姓人家，唤了贠姓老儿拿了吃穿牵了叱拨马望三道沟深处去。
这一夜好生受苦，两个寻着石偻子说的洞窿安顿已了，天色早已放明。
一早，古因仄来到老炉候居处，与老炉候见过礼，分付初枔、古因盈与梁尚才给散抚恤金，教土兵小心看守。便和老炉候引金美妤、雨荍来到五道沟医药铺，医药铺也是都监府经营的，门前又栽着石榴树，墙上镶着石蟾蜍，只是铺面不与山前比，小着许多。主管张贵是个骨瘦老儿，请几个吃了一泡茶便安排金美妤、雨荍坐堂问诊。
古因仄、老炉候出来五道沟却见向泰平沟头石板桥上等着，也无言语跟着两个寻下冬其望并三壮汉。古因仄教老炉候找来个老儿做向导，引着冬其望并三壮汉各处走走，与人闲谈去了。古因仄跟着老炉候，向泰平就跟着古因仄望头道沟深处走去，看视山沟地理又沟里人家。
午牌时分，古因盈、初枔来到石偻子窑口，但见窑口里外奇石林立，或危壑绝壁千峰竞秀，或飞瀑乱云日坠山坳，或人物奇异坐象吞蛇，或果蔬盎然鸟鸣虫飞，或怪兽狰狞摄人魂魄，或魑魅魍魉披枷带锁，或勒石碑文铁钩银画。百态横生，都在突兀间；万千世界，尽呈顽石上。
两个看得半晌楞了半晌。石偻子迎出窑口，道：“山沟里捡的腊石，不稀罕。”引二人入得窑口，一齐铺摆饭菜。
古因仄引冬其望入得窑口，古因盈就欢喜，忙不迭拾条杌子要冬其望坐了。
初枔与冬其望道：“冬衙内不要拘束，石偻子挑女婿有钱没钱不问，认字不认字不问，高矮俊丑不问，身世房舍不问，东夷西戎不问，饭量却是第一，一餐不吃十个饼不济事。”
古因盈道：“石偻子岂是你这小儿叫的？小心我告诉阴阳人，大耳刮子搧你。”
初枔道：“阴阳人又岂是你这小儿叫的？”
石偻子身残心智不残，早看出其中巧丽，道：“你们来后山做甚？”
古因盈望去初枔，道：“石偻子问你呢？”
初枔道：“是你撺掇的，问我做甚？”
古因盈道：“这是谁家的小儿，睁着眼说梦话，还随口就来脱口而出。别的不说，就我两个头脑，谁撺掇谁，你撺掇人牙子卖了我我还要望你祖坟上烧香谢恩嘞。”
初枔不理会古因盈，望去冬其望道：“你来后山做甚？”
冬其望道：“听说冶铁十分危险，常死人。”
石偻子吃惊道：“那个说的？”
向泰平就入得窑口，不做声坐去杌子上拾箸就吃。
石偻子把向泰平看得亲切却不认得，又见古因仄不说话，晓得是那个寻马的员外向泰平，取瓶酒来道：“这位爷不吃三碗？”
向泰平笑着接过酒，自斟自饮。
石偻子不喜，盯着向泰平道：“窑口虽破也藏着几件金银器物，你这汉最好吃饱喝足了走人，省得窑口遭贼牵扯不清。”
向泰平道：“小人不稀罕金银器皿只在意马，再说小人早晚相傍古因仄左右不离他眼里，有他证见你这窑口连着灶台教人扒了去也不与爷相干。”
石偻子道：“恐这后山不依着汉子的性子来。”
向泰平道：“小人唤做向泰平，老城人。”
石偻子道：“老城人也应晓得礼数。”
向泰平指着古因仄，道：“小人听了冬县尉话才投这小子一石子教他入主都监府的，我不是要他感我人情不过要他晓得他乃是一府之主，一府之主不能光吃不屙，食俸禄不做事，小人向泰平丢失了马不问他问谁？”
石驼子语塞，等向泰平吃了饱饭就墙旮旯里拾起扫帚扫地。
向泰平起身，与古因仄道：“小人也不是不晓事的人，你们刚来后山事务繁忙，小人且等几日，回程之前问你要叱拨马，不然小人丢的是马你却丢的是脸，你方入主都监府，爷脸比小人马要紧。”出了窑口，径自去了。
石偻子就忿着将扫帚砸去，拾起旮旯里麻索，一肩扛了去东山。
梁尚才横一张长桌在老炉候窑口前，众殉国军将家属亲眷就把窑口堵得严实，好在老炉候高声呵斥众人才排起长队伍，一个挨一个领取抚恤金，也不问多少装在搭膊里悲切切地走了。
古因仄看一时，唤了老炉候来到五道沟医药铺，密匝匝尽是妇人。
雨荍肚里叫苦不迭，口里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全是他听了初枔的话怂恿金美妤来铁冶坊的。
古因仄在外看视一番，挤到金美妤、雨荍跟前，不曾开口雨荍先道：“你来得正好，晚饭教铁铖大嫂烧碗肉送来，不然我和我师父带夜问诊扛不住，要死累在这里。”
数内有人称赞雨荍和金美妤，不止一个道：“这小娘子不光长得鲜美，心地又好，把这小娘子留在后山药铺罢了，看着他病就痊了。”
古因仄道：“这小娘子唤做他铁雨荍，铁都监遗孤女儿。他学医六年，昼夜苦读，博闻强识，医术日益长进，虽年幼却是怀瑾握瑜，山前军民无不欢喜，一刻也离不了他。”指了金美妤又道：“老城金氏山水生药店主金美妤太医，温雅似玉，医学精深，世代治病救人，目下屯兵营熟药局主管，早晚心念军民病苦，医者仁心，世人之模范也。”
众人听了又纷纷称颂，喝彩不断。
古因仄看一回，分付张贵看顾师徒二人，便挤出人群，与老炉候往七道沟探望，向泰平又身后跟着。
三个夜前已走过头道沟、二道沟、三道沟、五道沟，这几道沟住着后山十之七八居民，多是冶铁匠人亦或做着与冶铁相勾连的事业，少者猎户、车家、店家，却无农人、樵夫，因后山不许开荒、砍柴。
众人听说古因仄是都监府都总管又带挈军民躲过兵灾时，无不惊讶他少年志诚有为，一时又想起战死的爷老子、叔伯、兄弟，就呼天喊地哭，道是家里无男儿受人欺负，又道小寡妇偷汉看不住丢了先人脸面，更多是问几时点火冶铁，往往这时候老炉候就骂轻骨头，闲着蛋蛋痒！那泼婆娘说那一日你老儿蛋蛋不痒，就快进棺材了。
在哭声里、笑声里和老炉候骂声里，古因仄走过一家一户，他要把九道沟走一遍，便走马观灯也要看在眼里。
来到七道沟王家酒馆，店家王寡妇墙角处正看人剥羚牛皮，血淋着一地，听得脚步声抬头张去正撞着古因仄看他。
古因仄眼前忽然明亮，扭头看去王家酒馆匾额，肚里八九分晓得这是屯兵营三个美貌寡妇之一王寡妇，正是标致好年纪，可惜独居一寡妇；星眼游离又似春水荡漾，檀口烈火仿佛新夏骄阳；身体窈窕动如轻歌曼舞，芳容妖娆端的活色生香。
老炉候看一眼羚牛，怒道：“娘的捣子，三四年的母羚牛也剥！”
王寡妇不理会老炉候，上前与古因仄道：“你是石偻子窑口的老五？一府之主？后山几时解禁，也好往山前草市盘些杂货来。”
老炉候道：“不长眼的婆娘，早晚只觑汉子不看告示！”
王寡妇道：“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尘土，奴家尚不及三十，不觑汉子觑甚，觑你老儿你顶事？”
老炉候喝道：“夜前就写了白纸黒字告示，四处张贴，给散抚恤金、熟药局来人治病只治女人不治汉子、民众山前山后各自行走，但不许走出屯兵营。”
王寡妇睁着勾魂的眼看去古因仄。古因仄就把王寡妇身上看了一遍，觉着稍逊秋韵，与六寡妇不相上下，是个一样要人怜爱的美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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