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一二五章 史可法的故事——生活（旧版）

史可法成名的原因不是他的学习成绩，也不是他的工作能力或工作业绩，而是因为他的道德品质。

每每提起史可法，人们总会首先想到两个字：清廉。

老百姓对朝廷官员的评价不是四项能力、五个配位、价值创造、绩效考核什么的，他们的标准很明确也很简单，两个字：一是财，二是色。

贪财好色是人性，视钱财如粪土、视美色为仇雠是灭绝人性，逆天而行。

出于天理和人欲的矛盾，各门派对财色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佛家认为：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里面藏。

道家认为：财是下山猛虎，色是刮骨钢刀。

儒家认为：无财民不奋发，无色路断人稀。

杂家认为：不义之财不可取，好色不乱真英豪。

普遍来讲，财与色不能没有，也不能太多，在能力范围内再少一丢丢的便是高尚。

一般人远离财色不是因为道德高尚，而是因为能力不足，条件成熟时很难经受起考验。

而朝廷官员可获得相对较多的财色资源。至于什么是多、什么是少、如何才是适度、多少才是清廉只是个对比概念，需要靠同行们的衬托。

而史可法压根不需要衬托，完全可论绝对值，他不止是官场的清流，甚至已是人类的顶流。

在钱方面，史可法主打两个字：吝啬。

——每顿饭只配一个菜，热凉荦素均可，四菜一汤对他来讲完全是骄奢淫逸。

——衣着简朴，从不戴首饰、穿名牌以及戴高档眼镜，身上穿的始终是单位统一下发的制服。

——轻车简从，非必要不乘车、不骑马、不坐轿，是同事们中间的步数冠军

——夏天舍不得买扇子，太热了自己晃脑袋。

——冬天舍不得买厚被子，和衣而睡保暖。

——在京都没买房子，曾有一段时间独居在办公室或船中。

这已经不是勤俭节约，这种生活已接近苦行僧。

我们不由要问，史可法真的那么穷吗？他的工资很低吗？

提起明朝的干部，我们总会想到一个字：“穷”，会想到有的干部没钱买棺材，有的干部没钱吃肉，有的干部回乡没路费，有的干部一辈子寄居在朋友家里，还会想到将亲生女儿活活饿死的海瑞海青天。

这个印象没问题，明朝干部薪酬普遍偏低，问题的根源是朱元璋。

朱元璋十分痛恨干部骄奢淫逸，坚决推行“薄薪制”，亲自制定了全国一至九品正副职十八级官员的薪酬标准，将其刻在石头上昭示天下，并要求后世遵照执行。

朱元璋认为，当官不发财，发财不当官，朝廷不会求求着谁当官，但谁只要当官便得遵守当官的规矩。

朱元璋不相信高薪养廉，因为薪酬不可能高得过贪腐的收入，并且薪酬低不是贪腐的理由，贪腐也不是因为穷，只是因为人心没尽——没有哪个官员贪污到一定程度觉得银子够多了因而收手。

朱元璋对付贪腐采取了高压政策：剥皮，涂石灰，填草，做成标本，四处巡游展览。

朱元璋认为他给官员定的工资标准并不低，足够官员幸福地过日子。

但朱元璋有三个没想到。

一是没想到物价会翻倍，明末相较明初翻了近5倍，相比之下工资的实际购买力只有以前的五分之一。

二是没想到明朝会持续300年。正常情况下，物价应保持一个低速增长水平，若明朝只持续了一两百年或者更早结束，物价也不至于涨这么多。

三是没想到子孙死眉瞠眼，三百年不涨工资！这得有多强的脑回路才能做的事。即使祖宗之法不可违，但凡想涨薪不愁没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车补船补房补肉补蛋补看情况发，各类福利补贴下去，工资哪里还有什么上限，想发工资还愁没理由？

因此，明朝低薪的事并不能完全怪罪于朱元璋，朱元璋制定的管理办法利于当时及今后一段时间即可，哪能顾及百年之后。

当然这也不能怪罪历代皇帝。皇帝们不是脑血栓，对官员们的工资标准心里有底，并且清楚官员们并不靠着那点死工资，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官员们会自己想办法先富起来的。

皇帝对官员的要求往往是高标准低执行，上头要求上头的，底下做底下的。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官员们做的不过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当然了，像海瑞这样的官员是真的穷，他没有任何灰色或黑色收入。

不过我们没必要同情海瑞，也不能嘲笑明朝的公务员工资太低，因为海瑞的工资能养活起两房小妾和奴仆若干——这种生活已超过了现在绝大多数人，大家又有什么资格笑话海瑞？

正如阿Ｑ先生所说：“穷朋友？你总比我有钱。”

像海瑞般吃不起、喝不起、住不起、甚至死不起的官员确实有，但绝对个例，背后也有着深刻的原因，我们认识问题不能以偏盖全，朝廷制定政策也不会因噎废食，照顾个别人而忽略大多数。

比如明朝初期的某官，被朱元璋罢官后回家，因凑不起路费回乡，只好卖了4岁的女儿。对此，朱元璋的处理态度是直接阉了，养不起就别生！

关于此事，许多人骂朱元璋残暴凶狠，灭绝人性，不通情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能人云亦云，轻易接受妖魔化朱元璋的言论。这是明朝初期，物价还没涨，官员怎么可能穷到这种程度？

朱元璋杀他不是因为他穷，而是认为他卖女儿是在表演，是在发泻对被罢免的不满，是在含沙射影借题发挥，是在煽动官员的不满情绪，是在阻碍薄薪制的推行，是在打朱元璋的脸。

朱元璋的脸是那么好打的？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他一生杀人无数，自然不会在乎再多致残一个。

再比如明朝末期，我们将要提到的东林党人、以清廉著称的魏大中，其级别为处级，据记载其家中“仅有田25亩”。

家里有25亩地、还是江浙一带的农田，还不够你臭屁吗？还敢说是穷人吗？穷人家里的田是用“分”来量的，有上几亩早就闷着被子偷笑去了。

因此明朝官员的“穷”只是清贫，是相对于商人穷，相对于社会财富穷，相对于高端消费穷，相对于横流的物欲穷，相对于其它朝代穷，而相对于普通老百姓他们真的很富有。

既便是明朝官员薪酬标准极低，绝大多数官员特别是到了明朝后期仍富的流油，可见低薪制没有限制他们发家致富。

退一万步讲，穷了干部而富了国、富了民，真的就是坏事吗？

史可法的想法和我们的想法一样，他认为自己的工资在明帝国来说已经不算低了，比全国绝大多数人都要高，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史可法继续过着清苦的生活，不是因为没钱花，而是因为不花钱。

史可法不追求物质生活，对物质的要求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不认为消费高低代表了生活质量，甚至已经沉迷于苦修苦行，对幸福的追求已从外物转向内在，从物质消费转为内心的满足，吃糠咽菜粗茶淡饭他甘之如饴，烹龙煮凤玉粒金莼他难以下咽。

不过我们也不用为史可法的事迹太过感动，因为在史可法的同时代，有一个人比史可法官更大、钱更多，却过着跟史可法一样的苦日子，这个人便是崇祯。

如果说史可法是感动中国，祟祯则是弄哭中国。为了省钱，崇祯把宫内常用的金器银器全换成木头铁器，老婆的绫罗绸缎也换成了粗布棉衣。

有一次接见朝臣时，崇祯的内衣露了出来，急忙将破衣塞回袖回。这时眼尖的大臣看见崇祯的袖口已经破烂，一群人登时感动得稀里哗啦，流着泪说：“皇帝瘦而天下肥，此乃千古美谈”。

大臣的话说对了一半，祟祯瘦是真的，天下肥是假的，真实情况是百姓巨瘦而部分官员世富。

崇祯与史可法君臣都做到了勤俭持家、节约治国的极致，但大明还是倒闭了，这充分说明三个问题：

第一，钱是挣来的，而不是省下来的；

第二，不怕官员造的多，只怕没能力带领大家共同富裕。

第三，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败家子霍霍。

第四，一个人霍霍便白瞎了一群人节省。

史可法完美满足了老百姓对官员“钱”方面的期待，那他在“色”方面又做得如何？

不得不说，史可法在“色”方面更是极品，比在“钱”方面更过分，他没有娶妾——这点已经超过了海瑞。

饮食男女大欲存焉，凭借史可法的财力和职位，配置上Ｎ个妾不过分，并且这符合当时的文化，不配置反而显的自命清高落落寡合特立独行。

史可法对爱情十分专一，至于什么群芳宴、情感日志、激情视频与他无缘，也从未对老婆之外的年轻女子产生过“真正的爱情”。

史可法有娶妾的充分理由：他没有孩子——这在封建社会是重大的人生缺憾。

多嘴一句，史可法娶了妾也不一定有孩子，因为不孕是两口子的问题。

史夫人以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她主动揽责，时不时劝史可法纳妾以继香火，并且说一切不用他操心，现成入洞房走程序即可。

娶妻当如史妻！建议男同志们让自己老婆好好了解一下史夫人的事迹。

面对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婆，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心怀感恩从善如流，纳小妾回家好好宠爱以不负老婆的恩义。

而史可法却辜负了老婆，他长声叹息说：“王事方殷，敢为儿女之私乎!”

这句话与霍去病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异曲同工。

史可法的品德不止这两项，他关心人民疾苦，与部下同甘共苦；他不惧危险，亲赴一线指挥战斗；在生命的最后，面对荣华富贵，他毫不犹豫选择死亡以身殉国，成为中华文明有史以来牺牲在前线的最高级将领。

史可法的品德与求田问舍争权夺利、卖国投降争先恐后的同事们形成了鲜明对比，造就了他在人民群众中的极高威望，“孺子妇人无不见公之真，勇人悍卒无不怀公之德”。

以上评价极高。不过细品起来，史可法无非只是做到了《明史》中提出的两点：作为他文臣不爱钱，作为武臣他不惜死。

明史称，朝廷官员做到以上两点时，天下也就太平了，这充分说明了以下问题：

第一，人民群众对官员的要求并不高，多吃多占不打紧，不太过分就行，有底线的官员就是好官。

第二，在万恶的旧社会，大多数时候干部做不到以上两点。

史可法是优秀干部的代表。他对得起民族和国家，对不起的只有家人和自己，但他不觉得委屈，只觉得能力欠缺，为民族和国家做的太少。

一人个到了这个级别，已经走在了朝着圣人的方向进化的路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必须找个词夸夸，以表达我们的高山仰止之情。

借一句史可法的Ｎ世前身——文天祥的诗来夸他：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借一句史可法的Ｎ世后的转生——林则徐的诗来夸他：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福祸趋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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