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一二0章 左良玉的故事——兵变（旧版）

且说武昌城里，中军大帐，左良玉以小白脸的帅哥身份亮相，念台词，摆POSE，霸气十足。

然而帅不过三秒，打脸的来了，下属急匆匆来报：因粮饷不足，军心不稳，一群基层军官带着一群更基层的士兵吵吵着问上级要说法，处理不好将会发展为兵变。

兵变是件很可怕的事，动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一般人遇上这种死不死也得脱层皮。特别是作为总司令，处于兵变集火中心位置，随便一发流弹也能要了小命。

不幸的是这种倒霉事左司令已经接连碰上了三次：第一次老婆孩子基本死光光，第二次强行镇压侥幸成功但元气大伤，第三次千金散尽倾家荡产。

幸运的是左司令每回都能大难不死，至今还在活蹦乱跳。若说第一回逃过兵变是是意外，第二回是幸运，第三回只能说是习惯了。左司令相信自己命硬，比较难杀，甚至有点怀疑幸运女神偏爱他，否则为何老盯着他一个人使劲赐福。

尽管如此，左司令也很郁闷，死不了不代表喜欢死，他不喜欢玩心跳，不是那种想体验窒息感的变态。老是这样在阴阳两届的边境线上横玩心跳不行呀，不死也要得心脏病，更何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准哪天就挂了。

左司令并非兵变圣体，他老碰上这种倒霉事的根源还在他自己身上。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一切都是报应。

对当时士兵来讲，大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在长年饥荒战乱中饿怕了穷疯了，谁给口吃的便给谁当兵。

对当时的军阀来讲，征兵的最大的资本是粮食，谁能养更多人便征到更多的兵。

左司令手里粮食并不多，但他招的兵却是最多的，莫非他吃了神奇小药丸？当然不是。对于如何解决粮食问题，左司令的态度很明确：车到山前必有路，今朝有酒今朝醉，寅吃卯粮，画饼充饥，实在没了饿一饿，几天不吃也死不了，只要饿不死，就往死里饿。

左司令的优点是胆子大，认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没有粮，就怕没有兵，有兵没粮可以抢，有粮没兵只能被抢。

基于此指导思想，左司令征兵从来都是浑身力气抡圆了使，把手里的每一粒粮食都用来征兵，你敢来我就敢要。若是部队有余粮了，左司令则会认为是粮食的作用没有充分发挥，责成底下人要求尽快扩编。

如此做法的结果必然是左司令的部队始终游走在破产和断粮的边缘，吃了上顿没下顿，缺粮已成为常态。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能吃上饭时大家你好我好搭手过日子，吃不上饭时自然一哄而散，这便左部老要兵变的关键。

左司令对兵变什么态度？刚开始时确实有些怕。经历了一次次兵变的洗礼煅造后，左司令积累了丰富的应对兵变的以验。

变就变吧，变着变着就习惯了，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无非是换上一批新兵，换了一批新家属。

左司令甚至有一小丢丢感谢和享受兵变。正是兵变的风险帮他吓阻了大量对手，若没有兵变风险，军阀之路上早就人满为患，哪轮得上左司令成功。

富贵险中求，高风险换来了高回报，无数小势力成了左司令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在处理《桃花扇》中这次兵变时，面对惊慌失措的通信兵，左司令处变不惊，简单了解了一下兵变原因，发现果然无任何新意，又双叒叕是粮饷不足。

又开始了，这没完了吗你！左司令一方面组织平叛，另一方面迅速启动应急预案，组织召开了全体中层军官大会。

会上，左司令明确表示，对基层官兵的诉求表示坚持支持，对大家的心情表示完全理解，对其中出现的一些过激行为表示情有可原，对大家一贯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谢。

左司令非常肯定地指出，当前的兵变是有用心的士兵在煽风点火，借机生事发泻不满，警示大家勿造谣勿信谣勿传谣，不要给个别人利用，不要好心办坏事。

接着左司令痛心地指出，左家军中确实有一小撮人骄奢淫逸，铺张浪费，损公肥私，克扣粮饷，导致基层官兵利益受损，并表示要立即开展治亏脱困活动，找短板，堵漏洞，反贪治腐，寻找出血点，杜绝跑冒滴漏，发现一起处理一起，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时侯最好的做法是找个替罪羊，含泪将其杀了，“汝妻子，吾养之”，牺牲个人利益而维护集体利益，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最后左司令满怀信心风轻云淡表示，从长远来看，粮饷供应不存在任何问题，军目前的不足只是短期和表面，部队高层有决心、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筹集到足够粮草，恳请大家坚定信心，相信领导，给解决问题留足时间。

这一番话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得到了缓和。至于别的话大家能不能理解、会不会相信不知道，查缺补漏和抓贪治腐话大家是听进去了。

杀部分腐败军官是左军最喜闻乐见的运动形式之一，民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吃不饱没关系，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上级能不能吃饱，都吃不饱心里就平衡了。

官兵们不怕过穷日子苦日子，谁都有团队意识和大局观念，共克时艰共度难关的风格情怀还是有的，真要把团队搞垮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砸锅卖铁的事谁也不想做，但大家不愿看到的是有人吃饱有人饿着，官兵一起过紧日子才是关键，只要能保证分配的相对公平，大家都愿意等一段时间。

这时我们再联想到前面讲过，左司令严令禁止当时军阀们普遍盛行的歌舞表演。

歌舞是人类社会的极致享受，朱唇皓齿，冰骨玉肌，莺声燕语，轻歌曼舞，雪飞炎海变清凉，哪个干部也经不起这种考验，哪个男人也把持不住，谁听了看了也迷糊，似醉非醉，似梦非梦，别说是挥金如土，江易易主也认了。

左司令也是人，还是个比较俗的人，也不想太高尚，也想痛痛快快放纵一回，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刀风箭雨出生入死，还不能好好享受享受？

但左司令硬是凭借强大的毅力戒了歌舞。非不愿也，实不敢也，大家饿着肚子，你却在高端消费，这不是作死吗？左司令忍痛裁撤了歌舞团，表示不搞特殊，与士兵同甘同苦，有饭同吃，有衣同穿。

由此可见，一个人高尚与否的标准不是他干了什么，而是他有条件下流的时候有没有下流。很多人高尚的原因只是因为能力达不到，“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

左司令脱俗的原因是不得不脱，他自己不脱俗下属便要帮他脱皮。

左司令亲自诚恳表态了，士兵焦燥的情绪情事得到了安抚，关注的焦点也从粮食转移到了内部管理，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同甘共苦同船共渡。

散会后，左良玉又组织高层召开了一个内部小型会议。

小事大会说，大事小会说，这次会议的规模较小，但涉及的事项较大：部队真的没粮了。

怎么办？

利用反贪治腐的由头可以安稳一段时间的军心，但只能事急从权。皇帝不差饿兵，但如果粮食问题长时间得不到解决，兵变仍随时可能爆发。

参会诸将就粮饷问题开展讨论，畅所欲言议形势，共谋发展献良策，气氛热烈聚众智，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见，可概括归纳为以下“五吃”。

一是吃皇粮。崇祯一直哭穷说苦哈哈穷巴巴手里没有余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的粮饷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只要崇祯愿意，完全可以养肥左良玉的军队。

此法的缺点是不掌握主动权。崇祯管理的点多面广，一部分人吃饱另一部分人就得饿死，只能是撒胡椒面搞平均主义，不求吃饱吃好，只求面面俱到。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谁拿拿捏住朝廷，谁的粮饷便能多些。

二是吃地方。左司令总会带上一些全副武装身材魁梧面相凶恶脾气不太好的将领去跟地方官员协商，要求地方官员念及军民之情捧个钱场，慷慨些大家都好过，体体面面把事办了，地方政府要是不体面，左军便帮他体面。

此法的缺点是由于左家军太过庞大，地方早就吃怕了吃穷了，实在经不起这么一大群人长期白瓢。更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驻地也是左良玉的根据地，不好涸泽而渔杀鸡取卵。

三是吃敌人。以战养战，吃穿枪炮全由敌人造。

这样做的缺点是风险太大，有时还会得不偿失。特别是碰上李自成这样穷狠穷狠的，一直盯着左良玉的地盘流哈喇子，视左良玉为送财童子衣食父母，想从这边碗里拨拉走吃的。左良玉哪敢跟他求布施，只能躲的远远的，否则裤子都得被扒了，躲的慢了只连棺材板都被抢走。每每碰上李自成，左家军从来都是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不敢有什么小心思。

四是吃百姓。老百姓手无雨铁，抢起来容易得手，对那些吝啬小钱舍的小民，左司令也只好动用武力帮助你们自发自愿慷慨解囊了。

此法缺点是老百姓本身没有余粮，经不起抢几次，救急不救穷，只能弄点零花钱适当改善生活没问题，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五是吃大户。这里的大户不是大户人家，而是朝廷的官商，没有比官商更大的大户。大明最大的大户是朝廷经营的产业，比如盐业、铁业、丝织业、制陶业、漆器业、酿造业等，这些行业都很肥。

此法的缺点是这是朝廷的命根子，动了这些行业相当于跟朝廷翻脸，正规军不能干这事，犯忌讳。因此，左良玉驻地处的盐船总是无缘无故失踪，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左良玉这里保护不力，导致一些盗贼神兵天降搞走了盐船，并且还总是抓不着人。

以上“五吃”各有利弊，大家各说各的道理，很快吵吵成了一团。

大家吵了一会儿，眼见左良玉不表态，登时觉得没意思起来，也都吵尽兴了，渐渐没了声音。

道理大家都懂，该说的都说了，意见发表完了，嘴也痛快了，余下来的事交给领导。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关键时候需要一把手拍板把拿主意，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左良玉身上，相信左良玉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到底吃谁？选对了脑满胀肥，选错了尸骨无存。

众人愿意跟着左良玉干不仅因为左良玉打仗行，而是因为左良玉该硬硬碰硬、该怂怂，做事靠谱，特别是弄粮食搞经济绝对是把好手。

打仗我打不过你，打秋风你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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