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突然的大吼,差点直接把崔颢送走。
惊吓中手一抖,打包的牛肉都散了一地。
“御膳房老刘秘制酱肉啊——”
崔颢惊呼一声,蹲下身来,有些蠢蠢欲动。
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捡起几块尝尝味道。
周围公榭中的翰林听到动静探出头,刚好看见这一幕。
崔颢终究要点脸,站起身恶狠狠的瞪向看戏的人:“看什么看,滚蛋!小爷正不爽,别让我找到由头动手。”
嘭嘭嘭的关门声整齐划一。
翰林院小霸王的名声,是崔颢一拳拳打出来的。
现在的读书人,并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身上多少有些功夫在。
孤身一人走数百上千里赴京赶考,要是没点实力,早就不知死在哪个山沟沟了。
但是崔颢体格壮硕,身大力不亏,在翰林院单挑无敌,一般的群殴也不惧。
大家一起上倒是能打赢,但打赢之后呢?
两位崔侍郎可都是护犊子的脾性!
“咋地,两个大男人先抱头哭一场,当做送别?”
呵斥完围观者后,崔颢一屁股坐在地上,扒拉着牛肉纸包,发现里面还有两片干净的,掏出来塞进嘴里,含糊道:
“用不着矫情,好聚好散呗。”
从始至终,他都没怀疑过贾珠是不是在撒谎。
真想骗他,完全可以把时间拉长到三年或者三个月,再利用他求活的心思,尽情压榨。
三个时辰太短,太容易被拆穿了。
“我爹和二叔从小给我遮风挡雨,别人凑上来讨好,都是奔着我的家世来的。”
“从小到大,狐朋狗友众多,真心结交的同辈人,算上你都凑不齐单掌的五根手指头。”
“美食美酒美女,我都享受过了,死也不亏。”
崔颢絮絮叨叨半天,拍拍屁股站起身:“真的走了。我要回府给老娘磕几个头,把我拉扯这么大不容易。爹就算了,他儿子多,不缺我一个。死前再揍一顿三弟,让他以后多孝顺孝顺老娘。”
贾珠似笑非笑的看他耍宝,摆摆手道:“两个多时辰足够你告别了,慢走,不送。”
戏精!
死到临头,还表演起煽情来了。
别的翰林都以为他们是混进来凑数的,没有真才实学,能名列一甲全靠家族出力。
都被死胖子日常的演技骗过了。
贾珠为了拉关系,殿试之后特意登门拜谢过徐阁老,此后徐贾两家逢年过节都会互赠礼品。
景泰二年的春节,贾珠去登门拜年,徐阁老提点的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你和崔小子都有状元之才,殿试文章字字珠玑,陛下时常拿出来观摩温习。别走歪路,三十年后内阁中必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崔颢有才,只是爱演戏,喜欢扮猪吃虎。
“贾兄——珠哥儿——”
号丧声响起,崔颢嗖的冲进公榭,拖着贾珠往外走:“都下值的点儿了,待在屋里作甚?走走走,晋安坊全套,我请客。”
两人出了翰林院,坐上奢华的马车,却奔着崔府而去。
“你刚刚说两个多时辰?阳寿动了?”
车上,崔颢搓着手,眯眯眼中精光闪闪:“找出问题没?什么时候开始动的?”
贾珠淡淡的道:“你抬腿走出公榭,三个时辰倒计时开始。”
“停车——”
崔颢一声大吼,车厢一震,马车停在了路中央。
“大公子?”车夫没接到新指令,闷声请示。
“继续走,回府。”
清寒的声音响起,车辆继续前行。
车厢里,崔颢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扶手,边思索边道:“呆在公榭时阳寿冻结,一走出公榭阳寿就开始消耗。
看似公榭有问题,但关键不在公榭上,而是在三个时辰的固定阳寿上。
我在公榭中呆了一整天,阳寿依旧有三个时辰,足以证明并不是我自身出了毛病。
走出公榭后,三个时辰内遇见的人和事,会导致死亡——是这个意思吗,贾兄?”
“一炷香过去了。”贾珠微微颔首,报时提醒。
“阿四,加快速度,半炷香内赶回府里。”
崔颢掀开帘子催促车夫,折返回车厢后,语气紧张:“如果渡过这一次的死劫,我被偷走的八十多年寿命,能不能找回来?”
见贾珠点头,崔颢乐了:“吃喝嫖赌就缺个赌,竟然还能长命百岁,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他的手一直在轻微颤抖,足以证明心里并不像他表现的那般轻松。
“老祖宗大寿将近,今日起哪怕是从翰林院溜号也要待在府里,昨夜是最后的放纵。”
崔颢斜躺在软塌上,视线盯着车厢顶部,小声嘀咕:“三个时辰,爬也爬回府了,所以死劫一定应在府里。
走出公榭,回到府里,三个时辰,我会做什么?肯定是和妻妾舞姬睡觉啊!”
得出结论后,崔颢的表情极为精彩。
贾珠将视线从深红的数字上移开,古怪道:“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做个风流鬼也——等等,倒计时从中午就开始了。你中午就想溜号,大白天的回府也胡搞乱搞?”
“少见多怪!日头底下玩耍,另有一番滋味,你不会还没试过吧?”崔颢翻着白眼回应。
贾珠默默的点赞。
没试过,也不想试。
荣府本就一烂摊子,要是唯一的白月光都玩起白日宣淫的调调,贾家就真的没救了。
而且王熙凤和李纨也没开放到那个地步。
无论如何,贾珠都感觉大受震撼。
“那问题就来了,我到底会死在后宅哪个女人手里?”
崔颢皱眉思索片刻,猛地翻起身:“难道是她?”
“谁?”
“我夫人,正室夫人。”
崔颢的脸色漆黑如墨。
回到后宅,找妻妾舞姬作陪,人选完全随机。
而贾珠说三个时辰的阳寿从中午开始定格。
当时若不是贾珠串门,他确实准备溜号回府。
府里后宅有一妻八妾十二舞姬。
从中午到傍晚,随时回府,随机挑选,不可能挑中同一个人。
除非后宅所有女人都想弄死他。
否则,死劫必定是应在一个特殊的人身上。
无论他挑中谁作陪,那个特殊的人都会出现在他身边。
夫人!
唯有夫人才能如此特殊!
因为老祖宗大寿将至,他日常无论怎么和妾室舞姬玩耍,最后都要回正房睡觉。
要与正室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象征家宅和睦,这是礼!
“贾兄,我心里苦啊!”
崔颢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道:“我待她不薄啊,真的!她正室夫人的地位稳稳的,后宅让她管着,产业让她查账,每旬的第一天都雷打不动的睡她屋里,她还不满意?
不就是没生娃嘛——小三和小六都怀过孕,证明我身子没问题。
她一直怀不上娃,我从没说过啥,她竟然想弄死我!”
正诉说的起劲时,马车开始拐弯。
崔家别院即将到达。
车厢里,崔颢立即收声,抹干眼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儿我还非得扬一扬。
贾兄,你等会儿躲在一旁,咱们一起欣赏我夫人的表演——就看看她今天想怎么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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