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景泰路。
能让三辆马车并行的道路上铺着花纹石板,两旁摆放着三足兽耳的辟火缸。
众多穿着不同样式宫服的太监、宫女皆低垂着脑袋,形色匆匆而过。
路遇夏守忠时,大都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虽然皇上杖责夏守忠之事已传遍宫闱,但只要他没死,没被斥贬,就依旧是御书房的总管太监,是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角色。
寻常人自不敢冒犯。
夏守忠领着两个干儿子往御书房走去,对路上来往宫人的打量或行礼皆视而不见。
原主本就是个无利懒说话的性子,也正好省了他的口舌。
行至御书房门口,便见贾元春缓步出来。
她身着一袭靛青色弹墨山水宫装,腰间系一条银丝嵌宝石腰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了流云髻,斜斜簪着几朵精致的珠花。
芙蓉面上虽略带几分哀愁,可仍旧难掩通身的高贵气质。
如此绝代佳人,便是在美女众多的皇宫中都极为出挑,也怪不得老皇帝会瞄上她。
看见夏守忠,元春掩下眉间的仇怨,略微俯身,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夏总管。”
她乃凤藻宫女史,同夏守忠并非上下级关系。
不过礼多人不怪,她是贾家送入宫中联络人脉、经营世情的棋子,自然要尽可能做到八面逢源。
见元春是从御书房中出来,夏守忠便知道皇帝应当已将敕封贾元春为妃的消息透给了她,因而开口调侃道:
“使不得。”
“贾女史不日就要成娘娘了,怎能对我行礼?”
一边说着,又一边伸手去扶元春起身。
他对贾家这个知礼贤良、温柔大气的嫡长女亦有几分好感,但他此时不过只是个太监身份,想和皇帝抢女人,无疑是死路一条,
花虽美丽,但还是性命更加重要。
任何一个即将封妃的宫女被这般调侃,多半都会喜不自胜。
但元春却只露出了一抹仓惶的笑容。
“总管莫开玩笑。”
说着,她便起身欲走,却又转过了身子,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青瓷瓶子,递到了夏守忠眼前。
“听闻夏总管受了杖刑,不知您现下可还好?”
“这是凤藻宫中珍藏的金疮药,还请您收下。”
她身为侍奉皇后娘娘的身边人,自然时常备着这些药物,以防出什么要紧的状况。
此时做个顺水人情给夏守忠倒也无甚要紧。
夏守忠接过药,心中略有些妥帖。
他看着贾元春微红的眼眶,以及她眼底的悲伤难过,便不免升起了些许怜惜之情。
干脆行至元春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你不愿侍奉皇上?”
既已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不如便插插手,试试拯救金陵十二钗的命运。
也算是弥补他前世看红楼梦时心中升起的那些感慨。
这大逆不道的问题一出。
元春的俏脸上当即便露出了一抹惊愕之色,眼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今日夏公公是怎么了?
她原本就觉得夏守忠今日好似同往常有些不一样,此时又听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心中更是又惊又诧。
莫不是夏公公被什么人夺了舍?否则向来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的他怎么会冒险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她定了定神,仔仔细细地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
脸还是那张脸,身形亦与往常一般无二。
但那眸中的神采,与身上的气度,却又好似同往常完全不一样了,真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夏守忠,元春敷衍的话语在口中转了个弯,变成了一句真心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罢,她自知此话不当,当即便慌了神,匆忙抬脚离开。
怎么看着夏公公的眼睛,她就跟撞了邪一样,将自己最诚心实意的话说了出来。
那一句若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恐怕整个贾家都要被牵连!
行出一射之地后。
她缓缓停下了步子,回眸望去。
便见夏守忠并未进入御书房,而是就站在哪里,定定地望着她。
霎时间,贾元春的脸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她连忙又转过身子,往凤藻宫的方向走去,心绪却在不知不觉间飘了老远。
如果皇帝能像夏守忠一般,她也没甚不情愿了。
呸呸呸!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夏总管乃是个六根清净的太监,她怎么能对着一个太监起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太羞耻了!
望着贾元春那如受惊小鹿般仓惶离开的身影,夏守忠轻笑着摇了摇头。
眼底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宠溺。
这丫头!
虽有王母娘娘般的气度,但终究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么不经撩。
他微眯了眯眼,心中思量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元春的命运,那么就不能再让她成为皇帝的妃子,起码不能让她同那老皇帝有夫妻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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