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久等了···”
严嵩厚重的嗓音响了。
还是一如往常的随和。
大家赶忙起身拜见。
别看严嵩一脸慈和,大家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位严阁老心狠手辣,越中四谏、戊午三子和无数的诤臣就死他的手里。
严嵩走到正中间,再次缓缓开口道:
“承蒙皇上敬天不辍,大明洪福齐天,嘉靖三十八年总算是过去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昨天我们内阁、六部和司礼监那么些人,在皇上清修的寝宫里开了御前会议。”
“算出了,国库的亏空一共是一千四百万两。”
说到这,严嵩停了下来。
屋子里也响起了嗡嗡声。
大家虽然知道国库亏空,但没想到亏空这么多。
大明朝一年的收入是四千万两,亏空就占了五分之一多。
“不过,亏空有了法子了。”
“前段时间,西洋来的商人,向我们要了五十万匹丝绸的定额。”
“这五十万匹丝绸,按外销的十五两银子一匹算,能换回七百五十万两银子。”
“不过,我大明一年产的丝绸也不过十多万二十万匹。”
“为了扩大产量,皇上有旨,今年在浙江开展改稻为桑···”
“汝贞···”
严嵩说着,看向了椅子上一脸疲态的胡宗宪。
胡宗宪,字汝贞,是严嵩的徒弟,兼任兵部尚书,东南一柱。
听到严嵩喊他,他站了起来。
“弟子在。”
严嵩知道他进京奔波,一夜没睡,示意他坐下。
“汝贞,改稻为桑是国策,浙江要把这件事办好,替皇上分忧···”
胡宗宪有那么一刻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点点头,随后坐下了。
张居正和高拱则是对视一眼,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张然都看在眼里,没等严嵩把话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阁老,改稻为桑是步死棋,是剜肉补疮,绝不可施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胡宗宪眼睛猛然一睁,眼神复杂。
诋毁国策,下场可是很惨的!
要不要这么拼,肉身冲塔?
“这张然,怕是昏了头···”
“想银子会行走想疯了···”
大家只是嘲笑,这一句却是把严世蕃给激怒了。
张然三番五次唱衰大明,现在还在国策面前胡言乱语,他“噌”地起身。
“张逸轩,你要干什么!?”
“工部我是堂官,改稻为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个宝源局的侍郎来说!”
“别以为你是我爹的关门弟子,我就不敢杀你!”
“改稻为桑乃是国策,抗旨不遵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槛送大牢听候发落!”
张居正心神一动,也起身说道:
“是啊,张然,你状元出身,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看在你年轻的份上,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快退下。”
一时间,大家都吃瓜状态。
还有些人心中暗喜:这个张然,恃才傲物,一天内得罪严党和清流,这是不想活了是怎么的?
严嵩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还是为张然打圆场。
“严世蕃,胡说什么?!”
“国策要他们执行,得让人说话!”
“张然执掌宝源局,铸天下之币,银子什么样,他比你清楚!”
“张然,你说说,改稻为桑怎么是剜肉补疮?怎么就不能施行了?”
徐玠也道:
“是啊,张然,改稻为桑是御前会议的法子,皇上亲口下的旨意,你这样说,未免太不把阁老、司礼监和皇上放在眼里。”
张然面不改色,道:
“阁老,徐阁老,小阁老,李大人,高大人,张大人···诸位同僚,”
他一个个问候过去,
“请问大家,丝绸换回来的银子,能吃么?”
张然这一问,一下子给大家噎住了。
大家噎住的原因不是这个问题有多么高深,
而是你张然憋半天,就问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张然,你太狂妄了,银子不能够吃,不能够买吃的吗?!”
有人挤出人群反驳。
张然一看,是大理寺李清源。
张然微笑着回道:
“东南抗倭,北拒鞑靼,南北用兵,粮食本就紧张。”
“再加上各地频繁的旱灾、水灾、蝗灾,天灾人祸,试问李大人,我大明还有多少粮食?”
“此时改稻为桑,不但加重粮食的缺口,多换回来的粮食还会造成通货膨胀,更多的人买不起粮食。”
“须知西洋的银子,可不能换回西洋的粮食!”
“粮食越是缺,那些大户商人就越会联合底下的官员一起囤积居奇。”
“到时候,一成粮食的缺额,不是会导致一成的百姓买不起粮食,而是会导致一成的百姓饿死!”
“我大明六千万人,一成就是六百万。六百万百姓饿死,我大明也就改朝换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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