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刃生风
第四章 从医者（旧版）

天空如洗。办公室内的简约装潢透出一股沉稳持重的气息，与窗外澄澈的天色显得十分和谐。实心木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着一沓案情报告——无一例外，全是关于这次的连环案件。

昇枫坐在桌前，瞟了一眼那垛纸，又把头转向了窗外。他知道那一沓报告只不过是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小部分，而之所以这次的案件会被定义成“连环杀人案”，实际上也是自己的行为所致。从头到尾，罪犯的挣扎也好，警察的困惑也好，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自己是干这个的，他太了解如何才能让一群警察茫然无措了——

“下次就算门掩着也得敲门啊，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局长，我以为您不在…这是这个月的审批表，本来打算直接放您桌上…”

面前，鹿睢着一身制服拘谨地站在门前，非定制的尺码让这身衣服显得有些蹩脚。

“哦，放在桌上就好了…”

昇枫透出寒光的眼睛在鹿睢身上来回打量着——他对于昇枫来说着实是个生面孔。

“你是新来的？”

“嗯，年底入职的，局长！”

鹿睢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平常报表不都是乔组长来送的吗？”昇枫看了看门外，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目标，于是问了一句。

“乔麦组长今天上午临时有事请假，所以由我稍微代理一会…”

鹿睢看了看昇枫没有表情的脸，觉得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于是立即补充了一句：

“这个事…人事部那边已经批准了。”

昇枫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这个有些过分拘谨的男生，心里泛起几丝讽刺。

“嗯，知道了，谢谢。”

一声落地，鹿睢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简单地应和了一声就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了快十几岁的青涩背影，昇枫叹了口气，在面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局长时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也表明了他的为人处世的门道跟他的外表一样尚且稚气未脱，看得出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想到这里，昇枫对这个家伙能否适应这种工作隐隐有些担忧。

过了一会，昇枫换了套便衣，套上了一件外套，把一张纸揣进了兜便推开了大门，径直朝警局门外走去。

按照计划，今天他要跟一位熟人见面，而这顶多算作是单方面的计划，因为要跟自己见面的对象，仍然浑然不知地忙着自己日常的工作。

虽是工作日，但是马路上的车辆不多，仅仅二十分钟，昇枫就走下了出租车，曳步走进了眼前那家略显气派的医院。

从名头上来说这算一家附属医院，附属的是省内最好的医学院，从学院里出来的人才都是直接对口送进这里，也正因如此，这家医院号称拥有全省最好的医疗资源，县里的小诊所解决不了的问题，一般都会被送到这里。

门诊，外科，点名挂号……整个挂号步骤算不上繁琐，柜台医师办理的效率也挺高，算是符合这里“大医院”的特点。

又是几分钟，昇枫已经拿着新办的病历本走在了走廊上，身边不同的诊室号一个个地掠过，走了几步，就在一个敞着门的诊室边停下，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昇枫看了看表，已经到了正午，应该是员工休息的时间，但门里的这个医师似乎因为过多的加诊而难以挪身。

半晌，除了昇枫以外的最后一个病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药单往药房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柊医生，耽误你午休的时间。”

病人刚出门，昇枫便起身走了进来，随即以熟络的语气道。

“名医的号就是难挂啊，我可提前了几天预约的来着…”

诊室不大，这也使得昇枫的话音显得格外的清晰。而诊桌那一侧坐着的那个人明显是认出了这个独特的低沉声线，睁大了被刘海遮住一半的眸子。

“……昇枫？”

那个人似乎有些震惊，瞪着靠着门框的昇枫，缓缓嗫嚅了一句。

不过她很快找回了状态，抚了抚额头的刘海，以跟昇枫一样的语气开了腔。

“局长大人竟然有时间来看我啊…还是说，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受伤了？”

“会受伤的那种公务都轮不到我来干了。”

昇枫抽出桌下的椅子坐在了医生对面，随即把病历本摊在了桌上。

“我听说你的论文又被刊登了，今天特地翘班过来祝贺一下啊。”

医生见状一愣，随即用稍显嫌弃的语气抱怨起来：

“我说你是真钱有多还是怎么的，还真挂个号来让我陪你闲聊啊…”

面前的女人皱起了精致的眉头，而她紫黑的刘海也重新耷拉了下来，掩住了她柳叶般的修长眼眸。这样的五官跟她的瘦脸显得尤其的搭调，总能让第一眼看到她的人体会到一种成熟女人的气质。

而昇枫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大姐姐型的人物的年龄其实跟大厅里的实习医学生们差不了多少。

医生叫柊岁，是医院里有名的外科医师。从小天资过人的她，因为接连不断的跳级，几乎没有完整地上过一年的学。也因如此，在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时，她身边的“同学”基本都大她将近十岁。

而这样天才级别的人物，自然刚一毕业就被分到了省内最好的医院就职外科主刀医师。柊岁也没有辜负院里的提拔，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凭一己之力让某一项高难度外科手术的全国成功率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这也让她在医学界一举成名。

而这样的人物现在却坐在昇枫面前看诊——昇枫为此毫不诧异。

“话说…你是专门来见我的？我平常只在手术室里工作，今天是替别人的岗啊……”

柊岁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逐渐变得疑惑了起来。面前的昇枫则表情平静，等着柊岁完成她的吐辞。

“你挂的应该是别人的号来着…不对啊…你知道我今天会替岗？”

“这样的人物来看诊，打探到一点消息也不是难事吧。”

昇枫两眼微眯，以一种戏谑的语气回应了柊岁的疑惑。看到对面的人松开了眉头，昇枫心中却仍然有些沉重——实际上他今天不是来闲聊的。

柊岁有着极其高超的医术，这一点在行里行外都毋庸置疑，在她生涯进行的数百台手术中，仅仅有两起手术出现过失误。

本来这两起失误应该算是瑕不掩瑜，与她成功进行的那些高难手术相比算得上无伤大雅……但问题就出在这两起失误上——

这两起失误手术恰巧都是低难度的基础手术，对一般医生来说都难度不大，更何况是这位顶尖的家伙。

但就是这位顶尖医师在这种手术中出现了失误，甚至两起手术都致人死亡。

“孰能无过嘛。”

同事们一致这样想。这种失误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当天的状态不佳，更何况这两起失误也无法影响她排名第一的手术成功率。

但昇枫可不这么想。

对于这个孤独的天才，自己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解她的人。

所以对此，昇枫脑子里只有一种声音——

这妮子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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