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一树棠梨枝
第二章 往昔（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随着最后一丝灵力吸收完全，鹞青的身体开始温热起来。
她的指尖微动，缓缓张开双眸，溃散的眼瞳已经恢复正常，侧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虚弱的垂着脑袋喘息沉重的柳下玥。
玥哥哥？！竟然真的是她的玥哥哥！
刚才在半昏半醒之间，她便听到了柳下玥的声音，本以为是因她行将死去，所以出现了幻觉，没想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竟然真的是柳下玥。
我不是在做梦吧，不对，我都死了怎么可能是做梦，这大概是我的执念幻化而成的吧。
她这样想着，脑袋有些混沌。
轻启唇瓣，叫了声玥哥哥，嗓音有些嘶哑。
她本意是想说，还能见到你真高兴，哪怕在忘川黄泉，哪怕是一抹幻影……
可她的话刚说一半，柳下玥便似触电般猛得抬起头来。
两双浑浊的眼睛四目相对，一张熟悉面孔映入鹞青的眼帘，让她还未说出的话噎在嘴边。
记忆中他原本润玉般的脸庞，此刻仿佛被抽出所有血色，惨白如纸。额角爆起的青筋和嘴角还在滴落的血珠，似是诉说着他的痛苦，细长柳目里满布着鲜红的血丝，透露出无力与疲惫。
眼泪裹挟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顺着鹞青眼角滑落，滴在她的耳里。
距离上次见到这张狼狈的面庞，还是十三年前。
那年棠族遭难，一把早有预谋的天火，毁了整个棠族，最后他带着她们，逃了出来。当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张写满狼狈的面庞，就像现在一般。
可那日，春风吹起那雪白的衣袂，她再也没有回头，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这一面后，便是十三年未谋一眼。
看着他那一如往常的模样，鹞青的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下。
她好想他，想棠儿，想族亲，想鹞兰，想少苍，想那时的时光……
慢慢撑着身子坐起，骨骼有些僵硬的不听使唤，血肉像是被剁烂揉碎再重组般疼痛。
但她并未顾及此般疼痛，直直扑到他的怀里。
她好想抱抱他，好想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讲给他听，就像她小的时候受了委屈便扑在他怀里哭闹一般。
此般疼痛与她这十三年受的苦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臂弯还如以往那般结实，触感真实到让鹞青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死。
可是他的臂弯好冷，好冷，一点也没有以往那样温暖安心的感觉。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
那年，棠族千年神株开花展叶，一树双生，幻化作两个女娃娃，温柔乖巧的姊姊唤名为鹞兰，活泼淘气的娣娣唤名为鹞青。那日大典，鹞青偷偷溜出去玩，行至九丘之处，发现了一株珠果树，她便偷爬上去，采了人家好几颗珠果，惊动了树下的珠镜兽，就在她险些被珠镜兽吞掉的时候，一袭雪衣的柳下玥飞身而来，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芒，他持柱杖击退了珠镜兽，俯身轻环起她幼小的身躯，她就那样伏在他温暖厚实的臂弯里，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从此，在她心中柳下玥便是一等一的大英雄。
柳下玥双臂紧紧的环着她，似乎怕她下一秒又会离他而去。
此刻，所有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一个拥抱里。
整整十三年，那张翘首以盼的容颜，今天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多少个日夜，多少次期盼，希望再能见到这张脸。
泪水顺着下颌滑落在鹞青杂乱的发丝上，晶莹的似是明珠般，每一滴都裹挟着无尽的思念与往昔的时光。
“玥哥哥，什么是喜欢啊？你有喜欢的人吗？”
“玥哥哥，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玥哥哥，你看，青儿这身喜袍好看嘛。”
“今日我于此求你，帮我照顾好棠儿。”
“如若今日，你再拦我，我便自觉于君前。”
一幕幕往昔回荡在脑海里，仿佛恍如昨日。
回忆是漫长而温馨的，可寒风却是无情又冷漠的。
不过多时，柳下玥的身体便开始忍不住的战栗起来，落霞山三月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几阵小风便打透了他的衣衫。
显然，没有了灵力护身的他，感知四季变得异常明显。
鹞青自是也觉察到了，因为不仅柳下玥在发抖，寒风吹的她亦有些瑟缩。
她刚才混沌的脑袋突然有些清醒过来，这不是忘川黄泉，她也没有死。冷冽的寒风，不自觉的瑟缩，都在证明，她分明就是在实打实的活着。
所以呢，是柳下玥将她救活的。
所以呢，柳下玥是怎么将她从濒死中救活的。
她的眸色微沉，心头一点点蔓延上自责与愧疚的感觉。细细想来，便能想到柳下玥是怎么将一个灵丹与仙身俱毁的她救活的。
是了，他为了救她，舍了自己半颗灵丹和一身修为。
可对于他而言，半颗灵丹又如何，全部灵力又如何，再不济，他把这条命给她，他也要她好好活着，只要他在一天便会护她一天，就犹如那年大典上，他在棠族神祠中发下的誓言。
“我是棠族第二百零六任大祭司柳下玥，从今以后便会一直守护在神女身边，至死方休。”
一粒泛着金光的丹丸滚落在他的手心，被他分至两半。
这是防风族人为报当日救命之恩，十余人特意用自身半数精血，苦苦提炼出来的精元丹，伤者食用，可复元聚灵，非伤者，可提升千年修为。自防风族离难后，这天地之间不过仅剩此一颗。
两人双双服下，只觉汩汩暖流游走在身体里，打通着各处经络，温热又舒缓。
待到药力渐渐完全的融入进两人体内，两人才自觉身体生出了力气，勉强缓步而行。
山间小路上，阵风吹过，即使没有护体灵力，两人也再未觉得寒冷。
山间的雾气此时已经全然退却，黑色的幕布上，隐隐爬上一梢弦月，似是喜欢趴墙角的小娃娃，侧耳偷听着两人长长的对话。
这十三年里发生的所有琐碎故事。
或是关于柳下甘棠的调皮事迹，或是关于柳下鹞青的认识货币，亦或是柳下甘棠对她的思念，又或是柳下鹞青对他们的想恋。
两人细密的对话声愈来愈小，渐渐远去。
是被调皮的寒风裹挟打包给了好听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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