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烟庐
夏至（旧版）

“走不了了?”翠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走不了?谁拦着你了?”公子的眼睛瞬间波光盈盈：“我自入夏那日初来人...初来贵地，于半空中，不不不，于市集初见姑娘，就，就一直想多，多看姑娘一眼。因是初来乍到，本就不熟悉，后面跟两位本家哥哥又擦肩而过，现在，现在我叔叔家的...”

“行了，夏公子，坐下说吧。”玉娘开口了：“别总站着，一堵墙似的，看着怪热的。”小唯看了看那一盆水，又看了看玉娘，讷讷地问：“玉娘，要不要再买点冰?”玉娘翻了个白眼：“只要这位公子在，哪怕有座雪山，也得化了吧。”

夏公子仰了仰头，没让泪光成水。他顺从地听了玉娘的话，坐在小几边的矮凳上。玉娘说：“对不住你啦，我这只能将就坐坐。”

夏公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已经很好了。”翠羽啪一声将佩剑按在小几上，吓了众人一跳，就连外间柜台里的老板，都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快说吧，别磨蹭了，你到底为什么不走？”

“我，我想守护姑娘...”

“少跟我来这套。”

原来，今岁夏至那天，正逢天降大雨，翠羽不喜带伞，淋了雨，又不看路，不巧踩了个大水坑，浑身湿透摔在路边。赶巧这位夏公子路过，又是撑伞又是搀扶，之后又不知从哪打听到翠羽每日午间在东市戏台献唱，就又天天来捧场，不知不觉，已是数月过去。

可巧，健康城，自夏至那天，再没下过雨。

“说吧，你怎么才肯走?”

“小生，小生...”

翠羽一时急了，蹭一下跳到小几上，双手一错，就要取夏公子的咽喉，夏公子双目赤红，却立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脖子往前送去。只听翠羽“哎呀”一声，再看自己的手，拇指和食指竟生生有了两个血泡。夏公子惊惶失措，连声叫着：“姑娘，姑娘，小生不是有意，实在是，实在是..”

翠羽倒似并不在意，只伸出受了伤的手指，摊给他看：“你瞧，你适合在人间久留吗？你再不走啊，我们健康城有个火星就要起大火了。”

夏公子不做声，只是眼泪再忍不住，顺着白净的脸庞流下来。北北和小唯对视了几眼，只觉得公子的眼泪都似乎是滚烫的。半晌后，玉娘问：“说吧，为什么走不了了?”

“那日初见翠羽姑娘，正是大雨，小生随身一把雨伞，留与姑娘遮挡。本想着隔日就能取回，谁知，谁知姑娘并不在意，晚上回去就当作柴火随手烧掉煮饭了。这把雨伞乃我家传法器，没有雨伞做引，小生怕是再回不去家里了。”

“之后我两位哥哥陆续来到，因没有信物，他们也没有办法带我回去。”

“小生在这人世间里，唯一的亲人就是翠羽姑娘了。”

翠羽听完，先是嗤了一声，接着又垂下头去，静坐。

小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翠羽说：“我哥，你烧了人家的伞，得赔啊。”

“我拿什么赔?买十把伞赔?”

夏公子又在摆手：“不用，不用，我要别的伞没用。这不怪翠羽姑娘，她不知道，不知道。”

玉娘叹了口气，说：“夏公子，我小姑子知不知道另说，但她烧掉你的伞，确实是要赔的。你这几个月跟着她，怕是也有此意吧。”

“可我，不忍心叫姑娘赔。”

“不忍心?什么意思?”翠羽惊奇：“该怎么赔怎么赔，什么叫不忍心。”

玉娘摇摇头：“你啊，闯了祸还不自知。”

“这路引，公子家二十四位兄弟姐妹，只得一把，出门后交接给下一位后才能出门，没了路引，公子回不了家，他的哥哥也不能接近他，只能远远看着。你恼他那日怜你柔弱，好端端烧了别家之物，却不知自己闯了这么大祸罢?”

北北拉了拉玉娘的广袖：“玉娘，还有没有方法补救啊？”

玉娘森然道：“有啊，把小姑子咔嚓一刀杀了，再和雨伞的灰一起炼化，制成伞骨，再取南海鲛人五斤眼泪织成伞布，大概能炼成新伞吧。”

北北大惊，“玉娘，你别吓我。”

翠羽撇了撇嘴，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可能玉娘并没吓你。”

北北扑通一下往后坐倒，一只手撑地时碰到装冰的木盆，一盆水猛地打翻，一时水花四溅，玉娘本是稳坐小板凳，此时更加不言语只瞪着地上蒸腾起的水汽，北北顾不得自己，爬起来就拉住翠羽，哀哀流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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