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手记
第四十章 无处话凄凉 二（旧版）

我和那小东西同时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处山洞，山洞两侧各插着一排火烛，山洞不算深，趁着烛光可以看到里面石桌上供奉着一个牌位，旁边则是散乱的白骨和衣衫，看来他们不只是吃动物，连路过的路人也没少遭殃。

说是他们，是因为山洞里还有四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长发散乱，衣衫破旧，浑浑噩噩地盯着我。

不是我说，你就算做妖怪，你也得讲讲卫生吧，我还没进山洞呢，就感觉到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

那小东西一把把我的半匹马扔到山洞里，那四个东西仿佛，怎么说呢，就好像饿了十几天肚子的野狗看到了公共厕所，立马冲进去大快朵颐。

不多时，我的半匹马就只剩半副骨架了。

随后那四个东西齐步朝我面前的小东西走来，然后一团黑雾凭空散开，而后黑雾散开，五个东西，变成了一个大东西？

眼前这个大东西，五合一，独脚，明白了，五通神。

宋朝洪迈曾著《夷坚支志景·会稽独脚鬼》，上记载“郡士姚县尉精法籙,善治鬼。语之故,姚曰：‘是名独脚五通,盖魈类也。’”

宋代民间传说中，五通神也称五显深，是中国民间一群神鬼的通称，他们中的每一位，都可单独称作五通神，其中，有一位形如五六岁小儿，称安乐神。《夷坚支志》卷十上说，南康建昌县云居山大禅刹所供奉的五通神“甚灵异，名为安乐神”，他经常与和尚们谈话聊天，“无见其形，其声全如五六岁儿”，更加神秘兮兮的了。

刚才撕老子马的小东西想来就是这位安乐神。

我问道：“喂，会说话吗？”

应该是会说话的，但是老子就是要犯贱。

五通神开口就让人作呕，声音极其嘶哑，好像生了锈的齿轮，“找死！”

语毕，五通神独脚蹬地，冲我拔地而来。

正好试试老子这七十年道行到底怎么样。

扭身躲过五通神这一下，随后一拳轰出，想凿在他后心上。

“凝虚浑穆衔无缝，气敛神放罡摄魂！”

我刚悟了没几天可是，这一拳，叫你直渡奈何！

砰！

五通神被我一拳凿中，整个身体向下趴去，我又擒住其后颈向后扯过来，一掌拍中其胸膛。

“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敕！”

掌心黄符炸开，五通神胸口血肉模糊，倒飞出去。

服了，血溅我身上了，真恶心。

我缓缓朝倒地抽搐的五通神走过去。

距离拉近之后，五通神突然暴起，利爪直冲我心口，我却是后撤不及，因为五通神生出了第二副胳膊！

他死死抓住我肩膀，这也没办法硬抗啊，这大黑爪子掏我一下，不把我掏个对穿吗。

我让你抓我！

一脚踢出，踢到五通神的独脚上，五通神站立不稳，利爪自然偏移，即便这样，也在我胸口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槽。

我好像明白这第二幅手是谁的了，这死死抓住不放手的样子，和那安乐神抓住老子的马不放手有什么区别。

我忍痛双手弯曲，向后撑开，想摆脱这双手。

不是，你他妈的，放手啊！

五通神都要倒了，还死死抓着我，我一生气，把腿抬到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就我站着，脚却放到了倾斜的五通神脖子上，给老子松手！

一脚蹬下去，五通神松手了。

也不算松手吧，他把老子肩膀上的肉硬生生地扣了两块下去，没得抓了，这才倒下去。

我退后几步，抽出一张黄符夹在指尖，“不跟你浪费时间了，狗东西。”

我将黄符掷向空中，随后一手作剑指状，竖于眼前，另一手掌心朝外，护于剑指下方。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历，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绝煞咒，同样是民间流传的一种符咒，我在垓下提前画好了很多这种符咒，现如今这种情景，使用太过有代表性的符咒，万一被灵调组来的人察觉到，很可能便侦破我的回乡路线，还是保险点的好。

语毕，黄符由指尖牵引，犹如一柄铡刀，朝正慌忙逃窜的五通神斩去。

剑指横斩。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斩过，五通神肢体爆碎，被轰飞出去，满身鲜血生死不知。

不管一旁的倒地的五通神，我径直朝洞内走去，因为我看到一个东西，十分眼熟，必须要过去查看确认一下。

就在这散乱的血肉和尸骨中，有一个背包半掩埋在里面，我伸手把它拽出来，只感觉浑身的血都流不动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不知所措。

这是我去西山中学时的背包，逃亡时我把它连带沈河神相送的珠子一同留给了洛阳，背包在这。

那洛阳呢？

结果大概很明显了，但是我依然不愿意相信。

我怒极，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略长的骨头，转身把地上抽搐的五通神提起来，还好，还没死，随后便把骨尖狠狠捅进了五通神的腹部。

“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呢？”

骨头的手在五通神体内搅转，五通神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

“被你们吃了？”

我拔出骨头，一手把五通神死死按在墙上，另一手将骨头又捅进其心口。

我觉得不解恨，把骨头拔出来随手扔掉，直接用手握住五通神的心脏，用力攥紧，想一把把五通神的心脏攥爆，“说啊！”

五通神挣扎着看样子是想说话，但是一张嘴便被喉咙涌上来的鲜血呛住了，只能艰难地把头冲向牌位，然后再看向我，眼中满是祈求。

你祈求你祖宗呢。

我嘴里骂了一句，随后一把攥爆了五通神的心脏。

我丢掉五通神的尸体，转身看向那个牌位。

“张虎、林屈、林潮、辛子义、陈勇五通之位。”

落款是戊寅年，就当你是1898年的吧，太不经打了。

我用六丁六甲诛邪符把石桌轰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漆黑的地牢，我随手从墙上摘下一根蜡烛，便跳了下去。

不算很深，我落地后一手举着火烛沿着墙向前慢慢走去，同时一手负在身后随时准备出手。

是我想多了，这地牢很小，走了几步便看到了木头做的牢笼，五通神准备得倒是充分，地牢墙上也有火烛，我将其一一点燃，这才看清了地牢的全貌。

刺鼻的血腥恶臭源自这满地已经干涸的鲜血，地牢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有我熟悉的白裙。

洛阳此时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墙边，头发散乱在肩，白裙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地牢内有了光亮也并未见她抬头看一眼。

一旁的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了连忙往洛阳旁边钻，边钻边大喊：“神仙老爷，先吃这个女孩吧，她死了，不吃就浪费了，先吃她吧！”

我并未理会那男子，只是画了一张开锁符打开了地牢的锁，慢慢地走到洛阳的身边蹲下来，轻轻问道：“洛阳，我来带你回家了，你能听到吗？”

见没有回应，我拍拍她的头，“哎，别睡了，回家啦。”

此时中年男子突然吵闹起来，“你已经把外面的妖怪杀掉了吗，带我走，别管她了，带我走，我有很多钱，我都给你，带我走吧。”

我继续问洛阳，“还没睡醒吗？”

“我给你带了鸭血粉丝汤，快醒醒，来喝汤。”

“我们还要去洛阳城啊，睡觉可睡不到洛阳城。”

我把手放在洛阳头上，麻木地不断轻抚着她的发丝，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我把洛阳的头轻轻扳到我肩上，轻拥着她不断重复着对不起，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觉得洛阳的头发好香，那个时候的她打扮精致，可是现在她浑身满是泥土和血污，跟我走上这条逃亡路，辛苦不说，最后落了个身死他乡的下场。

“如果当时我没和你坐同桌，这因果就分不到你身上了吧洛阳。”

我发现洛阳手里好像死死攥着什么东西，我想拿出来看看，却是发现掰不动洛阳的手，但是透过她手指的缝隙看，那大概是沈河神的珠子。

我轻轻埋怨道：“为什么不用啊洛阳，给你为什么不用啊。”

因为我把洛阳的头从墙上扳过来之后，发现她倚靠的墙上有用石块刻的字。

“张扶摇，这珠子重不重要，外面的妖怪没发现它，握起来暖暖的好舒服。”

“张扶摇，不知道你会不会找到这里，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走，这是不是就是快要死了。”

“张扶摇，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张扶摇，我好想你。”

那中年男人还在哭闹着、拽着我的衣袖求我带他走，其实他的下场从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已经注定了。

我冲他笑笑，随后把手放在了他头顶上，中年男人露出喜出望外的深情。

“天地无极，乾坤正法。”

掌心有雷炸响，中年男人的头也随之炸响。

道家掌心雷。

此杀孽我自受之。

我把手在中年男人的衣服上擦干净后，便把洛阳拦腰抱起，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依旧是我熟悉的模样，心中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

“洛阳，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见到洛阳的遗体之后，我不仅没了之前的愤怒，反而极度的平静，不，不是平静，是冷漠，对万事万物皆可杀之的冷漠，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离命运最近的一次。

走出地牢，我看了一眼，五通神已经地上没了气息，可惜五通神无人皆是绝后之人，不然我非把他们后代一个一个找出来杀了。

待我离开这山洞，回头望去，还是觉得毁了得好。

“儒家弟子张扶摇，苟求天宪，大别山下诛杀此独脚五通妖邪。”

语毕，天上乌云突显，一条雷龙在云中不断翻滚，无数白色的雷电不断汇聚在其身上，为其添势。

砰！

水桶粗的雷霆从九天之上刺入大地，将这一方土地，夷为平地。

我儒家雷法何时比那道家雷法差过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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