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第五十八章 永生1(旧版)

大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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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于1337年,对,你没看错,就是英法百年战争拉开大幕的那一年。从我记事时起,饥饿、灾荒就与我们牢牢绑定在一起,如影随形。我的妹妹在六岁时病死了,一个哥哥也在十五岁时饿死了。没人可怜我们。我们仍然要日复一日重复枯燥乏味的田间劳动,给领主的东西和为贵族负担的劳役、兵役只会因为战争而变得更多。在我只有十岁的时候一场罕见的大瘟疫席卷了整个欧洲,到处都是痛苦呻吟着的病人。他们躺在田间路边,甚至倒在水坑里,身体腐烂并流着脓水。大量的人死去。我的邻居、家人、朋友都在此刻永远离我而去。

我有幸从那次夺走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大瘟疫中活了下来,可这一切关于痛苦的回忆,都使我对一个观念根深蒂固——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无论是饿死、病死还是其他方式。试想如果我能永生不死,那么瘟疫、饥荒、战争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它们又怎能威胁到我呢?所以从那时开始对死亡的恐惧根植于我的内心之中。只要偶得闲暇,这种情绪都会抑制不住地涌上我的心头。当夜幕降临时,这种恐惧变得更为真切、更为剧烈。也许死亡天生就是黑暗的伙伴,而夜幕则是恐惧最佳的盟友。当我闭上眼睛,躺在阴冷潮湿的草堆上,我就能感受到死神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无处可逃、无路可走,我只能在绝望的梦魇中一次次地挣扎、呼喊,纵使这一切都会化作尘埃,成为无意义的反抗。不知是不是思虑过度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恐惧已经不再局限于夜晚,即使在白天也能出现死亡幻觉,甚至曾经几次晕倒在田间。当这种晕厥变得愈发频繁时我就知道属于我的最终时刻越来越近了。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必须逃避它,尽全力挣脱死神的魔爪。

然而,我究竟能做什么能?我可连字都不认识。即使有战胜死亡的方法又如何掌握呢?于是我只能按照村子里那不知真假的可以使人保持健康的常识做事。不吃坚硬的东西、一定要把水果煮烂才能吃、夜晚不适宜进食任何食物、泥巴可以使你与疾病阻隔等等。这些方法我统统用过,可惜的是我的身体状况依旧每况愈下,到最后连农活都很难完成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如果一个人丧失了劳动能力,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不会有救济和施舍。在很多时刻我几乎都接受了自己短暂而又悲惨的命运。可每当太阳升起时、当我从昏厥中醒来时,我对生的渴望就无比强烈。我要活着!这就是我最深刻、最切实的想法。这并不丢人,因为这世上的人都好生恶死,我们在这世界上的一切劳作、操持、牵挂都是为了活着。生命本身给了我们拥有它的能力也给了我们承载它的重量。

事情在一个初秋发生了巨大改变。当时我在山林里放猪,任由它们吃着地上掉落的橡果。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可就在此时我却发现有个东西静静地躺在树林深处。我将它捡起来后,才发现这是一副画。内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和它出现的地方倒是很贴切。在林中还隐隐飘出烟雾状的气体。以我当时的审美鉴赏能力看不出这幅画的美感。只是觉得这幅画保存完整,也许能值几个钱。于是在放猪结束时我把它带回了家。

当天晚上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闭上眼睛睡着了。可是我却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房子内的一切:木板窗、草堆起来的床、一张不大的破损的木桌,它们比白天还要更真切地展示在我的眼前。竟让我一时间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境。而那副捡回来的画作里却飘来了烟雾,就如那画面上的烟雾一样。没有固定形状也没有气味,但又清晰可辨。没一会儿,声音从那团雾气中传来:

“你想要永生吗?”

我极度惊讶,它怎么会出声?又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但我顾不得这许多,对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的好奇。我以最坚定的语气肯定了他的问话。

“那么好,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什么?这就实现了?一句话?多么荒唐可笑,难道它把我当成小孩儿了?即使是和魔鬼交易还要付出代价呢。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声音再一次传来: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次也不例外。当然你不用怀疑,你已经付过代价了。生命是生命的礼物,生命也是生命的刑罚。”

说完这话那团烟雾就消散了,而我也在清晨各种动物的嘶吼声中醒来。扭头往去,那副画仍静静地躺在地上。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不过,我也没将它当回事,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从那天开始,我的身体竟然真的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昏厥的现象也没再发生过。干农活也特别有力气。这让我开始对那副画产生了怀疑。小心谨慎总没什么错,我把那副画藏了起来,关于它的存在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只说是村中流传的土法子让我重回健康。

让我惊喜的事情还没完。当时间过了十年、二十年后,村中的同龄人已经大多死去,而我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此时村里开始传出关于我的谣言,将我和巫术联系起来。四十年后,那些我看着长大的人也都去世了。而我仍旧未曾改变。此时我完全相信了,那天夜里那副画确实是真真正正赋予了我永生。可悲惨的事情也由此开始。由于我的存在,村中那个流传了二十年的谣言被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到最后他们认为我通过巫术与魔鬼勾结。这种指控立刻引起了当地教会的注意。村民们把我当成觋,甚至把一些家畜死亡的事也栽到我的头上。看着曾经相处融洽的邻里背叛我、攻击我,甚至公开污蔑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的痛苦。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繁琐、足已耗尽人精力的审判后,我被判以火刑。身体被绑在木桩上,熊熊的火焰向我逼近。我每一寸皮肤都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刺痛感,浓烟将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可就是死不了。最后捆绑我的绳子被烧断,我全身燃着大火从受刑架上下来。在僧侣和村民惊惧的眼神中冲入森林,永远地消失在了他们面前。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再回去,否则还会有更严酷的刑罚等着我。从此刻开始,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再有家乡,只能像一个流浪者那样不停地迁徙。由于生命的永恒,这项工作也将永无尽头。

起初我打算避开人群,独居于山林之中。但吃饭喝水成为了问题,虽然我不会饿死渴死,但仍然能感到饥饿和口渴给我带来的痛苦。尤其是在野外被猛兽攻击时,我既打不过它们,也无法被咬死,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活生生地遭受这般酷刑。况且远离人烟的孤独寂寥也是我无法忍受的。亚里士多德说得对“离群索居者非神即兽。”在山林里游荡了两个月后我在新的村庄定居下来。每天经受着饥饿的折磨,用了两年时间开辟了一处荒地,开始种植粮食。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年胡斯战争开始了。为了对付胡斯派,我们的领主要求我们缴纳的东西要翻一倍。我的天!从前年开始这里就遭遇旱灾,村民饿死、逃亡的比比皆是,若不是我永生不死,也早就跟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时候地租翻倍,我实在拿不出相应的财物。可是拿不出就要受到惩罚,为了避免肉体上的痛苦我不得不将迁徙的工作提起上演。在这一轮又一轮的奔波中我的朋友一直在减少,直到我只能认出自己。

从那之后无论我到哪里诸侯之间的战争就都没有停止过,自然灾害也是一波接着一波,旱灾、水灾、蝗灾、雹灾哪一样都能轻易夺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以至于我开始对死亡麻木。到了十六世纪,由宗教冲突引发的施马尔卡尔登战争又波及到了我所在的村子。然而这还不是最悲惨的。十七世纪的三十年战争,把我撵的没处躲藏。眼睁睁地看着瑞典人、法国人、丹麦人、新教同盟军、天主教同盟军劫掠一个个村庄。粮食、财物被抢走,小孩儿、老人暴尸荒野、无人问津。仇恨和杀戮不断升级,瘟疫和饥馑又接踵而至。到处是火光四起的城镇、沦为废墟的教堂。这让我不禁思考,我的永生难道就是为了无休止地体验这炼狱般的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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