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第五十七章 嗡嗡4（旧版）

约莫凌晨两点左右，暴雨到来了，比气象预报早到了二十四小时。雨水浇透了每个出逃的人，更增加了行走的困难。终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持续两个小时的大雨导致了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进城变得完全不可能了。面对这种情景所有人都在悲叹，他们感叹着神灵对他们的抛弃。自然是不会同情人类的，它对所有的一切都一视同仁。正当大家束手无策时，山洪爆发了。洪水如脱缰的野马很快穿过了几个山谷，直向队伍所在的位置冲来。数十人就这样被洪水裹挟而去，若不是人群中有智者带领大家提前折返，他们将无人生还。一路上，恸哭声、哀叹声、悲吟声回荡在群山中，他们彼此搀扶着，这些人的希望破灭，家人丧生，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剩下折磨。阿尔奈托斯一家因为掉队，反而躲开了这次洪水，在知道进城无望后，也只得跟着大家一起返回。

早六点，逃难队伍被群山里一处灯光吸引。目测距离在三百米左右。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灯光？难道还有人？”

人群开始各种猜测。有些人希望奇迹出现，期盼那是他们从洪水中生还的家人。但现实让他们失望了。走进以后众人发现这是之前那些打算驾驶私家车离开镇子的人。几十辆车拥挤在一起。当然也包括阿利米娅一家。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前几天就离开镇子去市里了吗？怎么在这？”队伍前面的约翰逊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前天就离开镇子了，没想到车开了一天一夜，周围的环境不断重复着，我就是开不出去，甚至连回镇子的路也找不到了。最后车没油了，只能停在这里。我们尽可能地寻找水源和食物并用点火的方式发出求救信号，盼着有人能找到我们。其他人的情况和也我差不多。哦对了，前面一百多米还有十几辆车。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阿利米娅的父亲主动站了出来。

约翰逊简要地描述了他们离开后镇子里发生的情况和目前的处境。此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心照不宣，默默接受。在找到前方拥有十几辆车的那个“营地”后，所有人返回镇子。与刚遭遇洪水后众人的悲痛不同，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没人再说话，也没人再哭闹，甚至大家也不再避讳和阿尔奈托斯一家走在一起。不是因为那孩子安静了，而是他们的心安静了。麻木，这是现在这群人唯一的状态。

另一方面，在得知医疗队遇难后，市里就高度重视起了这次事件。他们明白这不再是一次集体癔症那么简单的了。为此市政府和市议会都召开了紧急会议。最后决定立刻派遣救援队将镇民接到市里。B区东南部划出一片土地暂时安顿他们。可是夜里大雨造成的山体滑坡与洪水打乱了之前的部署。市政府只能临时更改计划。派出工程队紧急抢修道路，争取尽快通车；同时派遣直升机中队前往斯特拉姆镇继续完成救援工作。可是意外还是不断出现。挖掘机刚开到事故地点就出现设备故障，无法启动，换了几批也如是。工人用铲子、锹镐手工清理路面，可没挖几下这些工具就折断了。山谷中也开始出现嗡嗡声并在短时间内突然增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挖掘机的玻璃被震碎，现场的施工人员耳膜被震破，鲜血从他们的耳朵里流出，听力受到极大损坏。施工被迫暂停。直升机救援队也在二百多米的高空遭遇了机械失灵，最终两架直升机坠毁一架迫降，导致三人死亡一人失踪。市政府派出的救援队也成了救援对象。

尽管市政府已经尽可能地委婉表达救援不利的情况。但老练的镇长还是听出了话外音——那就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市里的一切支援都不会到了。镇长放下了电话，面对逃离失败返回来的镇民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而镇民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围堵镇政府。他们接受了，他们接受命运将要带给他们的一切。这些人返回家中，照顾病人，继续以往的生活，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些诡异一样。死亡？不，那并不可怕，没有什么再能让这些人感到害怕了。

与镇民的泰然自若不一样，市政府可是急得焦头烂额。不仅仅是救援不力，更是因为消息外泄。不知是谁用什么手段了解了斯特拉姆镇发生的事情，然后就以传单的形式在市里发布。传单上有文字和照片。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最后这个消息竟然在相邻的几个城市都传开了。那些无良的小报则趁此机会开始借题发挥，一个个把这件事描述得越来越夸张。最开始是“嗡嗡声异化了镇民”，后来是“一种叫嗡嗡的寄生虫操控了镇民”，到更远一点的城市就干脆变成了“发出嗡嗡叫声的怪兽吞噬了整个小镇”。几个城市发生连锁反应式的恐慌，即便政府出面都难以控制。耳塞、蚊香被抢购一空，洗衣机、洗碗机，总之一切能发出嗡嗡声的东西销量大跌。有不少人开始迁出城市到更远的地方居住。好巧不巧的是，就在这时，这几座城市都发生了疟疾传染的情况，有几个人因此死亡。这下，所有人都更加恐慌了。他们都坚信这是厄兆，他们也将面临斯特拉姆镇经历的灾难。嗡嗡还没来，他们就已经深陷混乱之中了。

镇子里却是另一番光景。秩序逐渐恢复，每个人的心态都平和起来，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们麻木，让他们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有些人甚至愿意死亡，这样就可以与家人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可是事情偏不遂他们的意。逃离失败三天以后，镇子里的嗡嗡声就开始持续减弱，第五天完全消失。所有异常的物品、建筑、动植物、人也恢复如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约翰逊的那些同伴以及他邻居的狗，阿利米娅的母亲和阿尔奈托斯的儿子。他们和以前完全一样了。只是在这次灾难中丧生的人是再也回不来了，这其中就包括养蜂人英格丽夫妇。

没过多久，那些之前因为恐慌而乱作一团的城市开始出现了一些怪声，那声音随着时间绵延，伴着空间伸展，每条街道、每间房屋都不断回荡着嗡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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