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两指间的符箓已成灰烬,才刚刚飘飞,周围几十米停滞了两秒钟的雨点就簌簌落下。
嘈杂的响声中,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
火光透过雨幕照在他脸上时,已经多出一层幽冷的光泽。
李平安徐徐放下右手,只见轿车旁,树林中,还有被撞到的峭壁上,有近七八个火团在挣扎打滚。
可雨势再大也浇不灭这焚身烈焰。
车厢内,罗雨芯呼吸都漏了几拍,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下意识后仰几分远离车窗。
她亲眼看到了火团里那东西的模样——
形似人类却没有皮肤,血肉袒露在外,四肢着地,尾椎延伸出尾巴,没有五官,嘴一直裂到侧脸。
当其张嘴尖叫时,才能看到里面没有牙齿,是一个漆黑空洞。
或许是为了躲避灼烧,怪物一直在虚实之间变换。
除此外,它们有的拍打积水,有的四处乱撞,还有的甚至想往森林逃跑。
可肢体飞快在烈焰中消融,导致怪物们最终都成了扭动的蛆虫。
罗雨芯左右打量,注意到火团数量众多,听着其愈发凄厉扭曲的叫声,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不过正是这一举动,让其借着火光瞥见不远处模糊的人影。
“那是……”
刚才发生的事都串联起来,尤其是那句富有传统色彩的“诸邪退散”,更让人浮想联翩。
火团愈来愈小,最终随着目标彻底湮灭而消失。
李平安的灵台内,道符本体像吃了补药一般膨胀些许,接着释放出几丝玄黄之色,扩散四肢百骸。
纯粹的感悟涌上他的心头,修为也跟着精进不少。
这便是道符的第二个作用——斩妖除魔获得反馈,而且不会有包括根基不稳在内的任何隐患。
因此,修道这些年,李平安只要遇到主动害人的妖魔鬼怪,都会尽力斩除。
这样既能避免有更多人遇难,又能提高自身修为。
至于那些从未作恶,或作恶尚小且怀改正向善之心的,他倒不会喊打喊杀,而是斟酌其行为各有处置。
毕竟若是贪图修为滥杀无辜,那就违背了李平安的修道之心。
天赋、心性、道符的知识以及反馈,四者合一,才让他在短短十二年内,成就炼精化炁大圆满。
体会完精进的修为,李平安将目光转向封闭区域深处,凝视片刻后,眼睑稍稍下压,低沉自语:
“还有一些食魂鬼。”
就在此时,轿车那边的一声闷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以李平安的境界,纵然夜色再深,雨幕再浓,也不可能阻挡其视线。
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眉头微皱,走了过去。
而汽车内,罗雨芯抬头打量,只见挡风玻璃裂纹蔓延,一块石头滚到变形的引擎盖上。
后者还带着泥土和几条草根。
李平安来到汽车旁,抓住把手一拉,没打开——刚才事故导致车体框架变形,卡住了。
但这哐哐响声却惊动了罗雨芯。
她本就绷紧了弦,看到模糊的人影冷不丁来到窗户边,心脏都重重跳了一下,连忙往后靠。
“你是谁?”
罗雨芯一边拿折叠伞防御,一边紧张地问道。
“吱……”
回答她的是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李平安略一发力,就硬生生将变形的车门拉开。
湿寒的风雨“呼”地灌入车里,穿着单薄的罗雨芯打了个冷颤,也不知其中有几分是因为惊惧。
门外这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容笼罩在阴影里,让她有种一脚踩进古代的错觉。
若非如此,聊斋志异般的故事又怎会化为现实。
“走。”
李平安吐出一个字。
罗雨芯愣了,明显没反应过来。
掉落的泥土石块愈来愈多,简直像下雨一样。
李平安没时间多解释,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其从车里提出来。
那只手就像一支液压铁钳,后者慌乱中下意识的挣扎没有半点效果。
大雨劈头盖脸地浇来,罗雨芯顷刻就湿透了,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紧接着,强烈的超重感出现,就好像待在刚发射的火箭里,全身血液都往脚底跑,脑子几乎断片。
李平安几个飞跃,便带她来到两百米外。
罗雨芯好不容易站稳,地面却像沸腾的油锅一样震动,让人五脏六腑都要挤作一团。
恐怖的响声从后方传来,一时间竟然压过磅礴大雨,汽车昏黄的灯光淹没在海啸般的滚石当中。
电光火石间,罗雨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回想以前看过的山体滑坡视频,她死死抿紧嘴唇。
一般来说,这种灾害从出现前兆到爆发的间隔非常短,有时候仅仅十几秒,半座山就没了。
要是没有这个人相救,即便自己很早就反应过来,也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牙买加黑色闪电来了也不行,因为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
几分钟后,形似屋檐的石壁下,随着木柴“噼啪”作响,火焰逐渐升腾,投出两道摇曳的影子。
罗雨芯被冷雨淋了个通透,此刻唇无血色,脸也苍白。
可由于五官长得很精致,这反而令其多出几分病态的柔弱之美。
紧了紧厚实的蓑衣,罗雨芯抬起头说:“谢……谢谢,我……”
可不等她说完,李平安就收回搓火苗的手,抛出一句“在这等着”,便拿出符箓贴在墙上,转身走入夜色。
望着其背影消失,罗雨芯半天才回过神,一肚子话都被堵了回去。
李平安一踮脚,整个人飘到树顶,只是略微借力踏出,就如传说中一苇渡江的轻功,在树冠山石间飞掠。
他在赶往更深处,哪儿还有一些食魂鬼。
这类东西是纯粹的恶灵,毫无理智可言,只有最基础的本能,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向善之心。
所以遇到一只便杀一只。
纵使不能彻底清理干净,也必须多斩除一些,免生大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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