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岐山下
第九章 大雪（旧版）

林县令醒了，看到一群人围着他，个个面带愁容，憔悴不堪。人群中却没看到自己的妻子青蕾，便问青云，

“你母亲呢？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是多么得想看到她啊。

“母亲独自一人去了南岐山顶找那棵银杏树祈求去了。芳芝想和母亲一起去，被母亲赶回来了。让我们留在这里照顾父亲。”

“她去了多久了？”

“今日凌晨去的，现在还没回来，我已经叫人去找了。”

“混账！”

林县令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众人的搀扶，去马厩里牵马，跨上马背，骑着马尔疾驰出家门。他的身体恢复了，慢慢地。只是一路上他的头发在快速地变白，很快地变白。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心里想的只有他的青蕾了。飞驰过两旁栽种着香樟树的大路，飞驰涉水过南河，飞驰奔上岐山。那是他最爱的人啊，他不能没有她，绝不能。

山顶的萤火虫慢慢散去，回到山谷。那硕大的月亮也像精疲力竭似的，收回了它的光亮，恢复了往日的状态。青蕾也是满头白发了，满头的白发啊。昏迷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和云山遇见的那天，回到了和云山在河里抓鱼那天。转眼间，几十年就过去了，自己的孩子都已经成家了。云山骑着马披着凌乱的白发来了，

“青蕾，青蕾！”高夫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云山，云山，我在这！”她用尽力气去回应他，没有她的回应，她怕云山找不到她。云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抱起躺在地上的妻子，心疼不已，流着眼泪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带着鼻涕带着眼泪啜泣着笑出声。

“你这人真是的，哭就是哭，笑就是笑，怎么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笑呢！”

“青蕾，你看这是老天要成全我们白头偕老啊！哈哈哈哈！”

青蕾举起右手狠狠地捶打着云山的胸膛，动作却越来越轻了。最后，右手落在云山的右手掌上，云山握着青蕾的手。

“我们该回去，孩子们很担心我们啊。”

“是该回去了。”

云山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青蕾，走到山下，青云和芳芝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赶到。两个白发人走在前头，两位黑发青年跟在后面，回到了林县令的家。从此，岐山县内便经常可以看到一对白发夫妇白天就在田间耕作，男人种田，女人种菜喂鸡鸭。傍晚时分或散步或骑马，有时在大路上，有时在南河边。他们夫妻俩也时常去单丹族长那里，喝茶谈话。族长依旧带领着族人在这土地上耕种，时常也带领族人去山上打猎。云山彻底辞去了官职，解散了和单氏兄弟组建的护卫队。单氏兄弟一家和护卫队五的兄弟们都分配到了土地。离别前，特意叮嘱每一位兄弟，以后岐山县有任何危机，大家都应尽己所能去保护百姓，不能忘记自己曾经是护卫队的一员。他们就在土地上耕作生息了。这天，青蕾和云山一起骑马到了南河旁，坐在马背上，青蕾问云山，

“你看到我们走的那天了吗？”

“我看到了，孩子们也成家了，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走吧。”云山平静地回答。

回去的路上，云山和青蕾牵着马走着。背后的南岐山被天上血红色的夕阳照映得光亮，鲜红色的夕阳铺满了岐山县的天空。路上的人们都被这鲜红的夕阳吸引，在田地中耕作的人们也抬头注视天空。一群白鹭在南河上徘徊，山上的野鸟啪啪啪啪地震动翅膀飞上树梢，鹿鸣，猿啼时起时落，直至夜深月出。

这一年的除夕，迟来的雪在这一天也来了。云山和青蕾坐在门前台阶上，这两人的白发倒是和这漫天的雪花很般配。青蕾头上戴着父亲给她的玉簪，依偎在云山怀中。云山抚摸着青蕾的头发，把青蕾抱得更紧了一些。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去遇见你，青蕾。”

“我也是。”

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给明年的庄稼带来了好收成啊。雪啊，你下得慢一些吧。这一对人儿不知道会不会冷啊，坐在门口也不进屋子里去。云山和青蕾一起走了，在这场大雪的夜晚。青云和芳芝到门前时，这雪花已经把两个人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厅堂的桌子上放着一封林县令写的信，信中写着：

我儿亲启

我和你的娘亲早知自身大限将至，望你们不要过度挂念伤心，将我和你母亲的遗体葬在你祖父祖母墓旁。此后子孙去世也定要将遗体葬在同一处。临别书信，终不能穷尽心中之意。我和你的娘亲平日对你们的管教严苛，别无它愿，只愿我儿立志成材。秋凉添衣夏热防暑，照顾自己及家人康健。你单伯与我情同兄弟，他也年迈，你们要帮助单明单羽多多照顾他。我们的后辈触动地脉伤及地气，这些事情已经无法去更改，这片土地是有灵性的。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勤恳善良质朴，我们的后辈也绝不能行违背孝义，伤害百姓生计之事。我和你的娘亲会在那边佑护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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