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岐山下
第三章 开始(旧版)

华布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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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明,林公就引着村里十几个后生前往林氏祖坟祭祀。林公在前背着手,迈着稳健的步子,沉默不语。后生们手里有的提着煤油,有的端着自家酿制的米酒,用暗黄色有黑色波纹的酒壶装着。还有的手上提着檀木香,蜡烛,鞭炮。手里提着两只大公鸡的后生走在后头。这是一次未知的尝试,一次巨大的变革。林公对此不敢懈怠,昨天晚上一夜未眠,今天一早便带着村里后生一同前来请示祖先。

到了祖先坟前,摆放下祭品,在香炉两边插上大红蜡烛。点燃带来的香,由林公分发给一同前来的后生,每人三品(三支,这边的人用品来计量香的数量)。林公自己拿着五品,领着他们在祖先坟前跪拜,上香。再转身跪拜上天,上香。拜完便转身跪着面对祖先端庄说到:“南岐山下居民世代耕种稻禾,不肖子孙振南今领村上青年向祖宗请示,我意带领村上众人放尽田中水,改种柑橘。望祖宗恩准保佑。”说完就弯腰磕头五下,身后青年跟着弯腰磕头。林公站起来,示意两个提着大公鸡的青年上前,接过其中一只公鸡双手紧紧捧着,弯腰摆了两拜。那青年就一手抓住公鸡的翅膀,一手抓住公鸡双脚。振南公把鸡脖子上血管处的细毛拔干净,看准血管处。振南公从竹篮中取出毛刀(外形类似于匕首,尖端部分略微弯曲),一刀就割开了公鸡脖子上的血管,将喷洒的鸡血放在地上放置的碗里,碗底铺放一张黄色宣纸。大公鸡在青年手中不断挣扎,双腿在不停蹬踹。公鸡挣扎稍缓,林公就把公鸡放在祖坟外围的野草地上。公鸡一落地就不停挥动翅膀,脖子带血摆来摆去,过一会儿就停下来了。另外一只大公鸡也是同样的经历。给两只鸡抹完脖子,林公就示意后生放鞭炮。两只公鸡虽然被抹了脖子,但是一听到鞭炮声就继续扑棱翅膀。放置两只公鸡的草地上,周围的野草被公鸡挥翅击打倒下,地上的泥土显露。当两只公鸡都安静下来后,林公注视着两只公鸡的姿态,双翅环绕鸡的身体,鸡冠朝上。他转身,把沾着鸡血的宣纸放在一边用石头压住。用带来的山泉水冲兑鸡血,随后放入竹篮。“谢祖宗保佑,振南一定领着大家勤勤恳恳,不负祖辈重望。”说完,林公就继续背着手,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回走。后生们带着东西紧跟其后。他们都是往祠堂的方向走。

回到祠堂,振南公就坐在祠堂门口的一张藤椅上。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袋,食指和拇指捻出一团烟丝,在小张白色的烟纸上捻成细条,白纸斜着包裹住烟丝,振南公把烟卷放入嘴中旋一下,烟纸就粘住了。烟袋里拿出火柴,取出一根,划着,点烟。吸了一口,眯一会儿眼睛。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弟弟振北朝他走来,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熟练地从振南公的口袋里拿出烟袋。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玩意儿,用上了烟斗。比筷子略短的小木烟斗,一头放进烟丝,点着了,他就在另一头吸着。

“那个老祖宗同意了吗?”振北问道。

“应该是同意了”振南吐出一口烟回答。

提着鸡的青年进入厨房。振南公的女人英婶坐在土灶前看守着火,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看到那提着竹篮的青年进来了,就过去接竹篮并放在灶头上。用葫芦勺子把锅里的开水舀出来用木桶装着。随后,提竹篮那个人就把开水提出去倒在大木盆上。把鸡放在木盆里,翻转。经过开水的浇烫,鸡毛就更加容易褪下来。另外几个女人也一起过来帮忙。褪去鸡毛,用毛刀在鸡肚子的下方开一个口子,取出鸡的内脏。切开内脏,清洗干净,连同清洗好的鸡一起放在锅里,加水,熬煮。英嫂往土灶里填了一根柴,就在锅前等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锅里的鸡翻个身,倒出里面的水,用筷子扎一下看看熟了没有。他们称这道工序为“晾水”。晾水后的鸡肉更嫩,而且不会留下血色影响观感。一同放在锅里的还有那碗鸡血,鸡血就盛在碗里,下锅前放一些盐巴,放在锅里蒸一会儿。等到血凝固成块了就端出来。振北的女人瑛婶从祠堂侧门进入厨房,和英婶聊起了家常。因为她俩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发音很像,年轻一辈的在自己父母的指导下都叫她们英(瑛)婶。常常会搞混,于是他们就分别叫她们北婶和南婶了。两位婶婶都不介意,于是就默许了年轻一辈这样的叫法。年长一些的就知道振南的媳妇姓刘,单名一个英。振北的媳妇姓单,单名一个瑛。每当有重大事情时,祠堂里总是会热闹非凡。谁家儿子娶媳妇,谁家女儿出嫁,谁家小孩儿满月,谁家老人大寿都会在这里举行聚会。由主家出鸡鸭鱼肉,鞭炮香烛。家家户户主事的那两位就会过来帮忙,男人祭祖杀鸡,女人烧火煮水洗碗。老人就在家里带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等到饭点了就拉着小孩子们一起过来给这些小家伙们打打牙祭解解馋。有些爱玩的大人看到小孩子来了就会快步跑过去,左一个右一个揽在怀里不让他们走。“哎,矮仔,不让你走了,等晚上把你丢出去为嗷虎,哈哈。“小孩子们吓得只能大声叫他们的奶奶。有几个仗义的小家伙就会跑过去拉开那个大人的手臂,让被揽住的小孩快跑。祠堂内外因为这些小家伙的到来更加热闹了。当谁家有人去世时,也是在这里停灵,守灵。晚上儿女就在祠堂守灵,白天乡亲们来看望送行。中午就在祠堂里一起吃饭,棺木就摆放在旁边。众人也不惧怕,也无不适。像往常一样吃喝,找到自己想要一桌吃饭的就凑在同一桌。去世的人希望在世的人不要过度悲伤,还是要吃好喝好,好好生活。在世的人心中的悲伤也会一时克制住,有克制不住的啜泣几声也是常事。随后就笑着夹菜吃饭,“婶子,夹菜吃啊。别光吃饭。今天的白斩鸡挺好吃的。“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祖辈大多生性善良质朴积下了德,这些年去世的老人走得都很安详,没有病痛没有苦楚。

两只大公鸡煮熟了就捞起来放在一个大碟子里,振北就叼着他的烟斗来到厨房。等女人把东西准备妥当就提着竹篮带一两个更年少的后生去敬祖宗,他们称这个仪式为“回熟”。回熟完才可以把鸡斩切成块装盘,这两只大公鸡真是肥美,肉质紧凑又嫩给,顺滑,皮脂少肉多。肉色呈蜡黄色,村里人叫这个颜色为“柴色”,鸡肉为柴色,那这只鸡一定是吃五谷长大的。玉米,稻谷,碾完谷子后产出的糠和吃剩下的米饭搅拌这些都是喂鸡的好材料。老人从菜地摘菜回来,萝卜叶子和长老了的番薯叶子都会拿来喂鸡。

这些集会总是少不了请来一个人——林鹤华,振南和振北的父亲。林鹤华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为人和善谦逊,爱好读书,今年已经八十九了。老人擅长书法绘画,毛笔字钢笔字都极其出彩,楷体草书都可。自他八十岁起,祠堂内外的对联都由他来写。他若不写,也无人敢动笔。不是没有胆量,而是没有那个本事。老人也常教后辈书法,鼓励他们去尝试。他常说,自己的书法并不是那么的神。年轻人就要有这份胆量,不要畏惧。我写的字气定神闲,你们的字生机勃勃。也可以写出来,让这个老祠堂也生龙活虎一些。鹤华公每顿饭必有一杯白酒作陪,不多不少,刚好一杯。多了他不要,少了他就不痛快。本来大家都称他林公,后来人们开始称呼他的大儿子振南为林公,称呼他也就成了鹤华公。他也不在意这些称谓,对此,他说,承蒙大家抬举,叫我一句鹤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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