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龙汐
第六章菲泽莉娅：夕阳西下（旧版）

夏龙汐

玄幻 | 异世设置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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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星就是考试，将星图画在羊皮纸，把预言刻上火山石。”罗南教授披着外套紧忙向外走，“时间定在四月中！”

就算这样——菲儿也随着人群跑出地堡，不是还赶不上麋鹿堡限量供应的牛肉汤？罗南教授不如把要求说得明白。她提着画板，聊聊无趣。

星图不能产生预言，火焰也如此。他们都不懂吗？

占星这门课在菲儿看来已完全没有开设的必要，和同样延续三百年的魔法生物课一般，它们该淘汰了。

做出预言，这是魔法中最高超的技巧。北方人自从执火以来，无数先知从烈火中窥尽奥秘；而南方人则依赖星图运转，观察、解读，得出启示。这两种方式本身难说孰优孰劣，但可以证明的是，随着魔力衰微，预言的得出也越来越困难。在一千年以前，凛冰之王还未降临，古北的先知就从燃烧木炭中看见星辰坠落、寒冰莅临，他们警告塔雅，暮光城或有灭顶之灾，随后果然寒神到来，天启得到验证。在那之后，几百年间任何影响北境安危的灾祸都有先兆，燃烧塔中深居的先知法师们很大程度是北境和大陆的守护者。而南方依靠星图的诏星师也是如此，虽然解析星图更加艰辛，他们还是预言了阿尔兰的火山喷发、艾瑞塔的瘟疫，和该诺的海啸。如果预言永远准确，那人类也永不担心毁灭。

所以必不可如此。历史上最后一个正确的预言是三百年前先知埃诺奎琳·墨瑞关于北境那场持续三个月的暴雪所得，传说她冥想时突然眼前白茫茫，看见无数赤裸的人从云端坠落，掉进张开血盆大口的白龙嘴里。这位菲泽莉娅三百年前的祖先不吃不喝，在日夜通明的烈焰厅中苦索七天，最后晕倒前吐出谶语“大雪”。从那之后时至今日，不论南北皆再未有真实之天启。

不过当然，没有新预言，却还有早在一千年前作出但从未验证的——凛冰归来的预言。

尽管没人希望它成真。

因此，三百年以来北境的先知名存实亡，南方的诏星师更是不见踪影。只有麦纳斯特还保留着占星教学，这也是出于学园创始人中莱姆亚特家族的授意，他们家曾是赫赫有名的诏星家族。

菲泽莉娅接触预言最初来源于童年。她的妈妈是烈焰厅的先知先贤者，承袭菲儿祖母的名号，未来也将再由菲儿承回。所以自打识字起菲泽莉娅就在姑姑的监督下研习古籍。

七岁她学习碑文、九岁训练冥想、十二岁那年在燃烧塔的火宴上预测未来：满脸褶皱的老先贤拄着拐杖，对暮光祈祷：“请赐予我双眼清明、视线达高山，请赐予我双耳精聆，听音抵四方；请祝福我的双手、捧起融化之雪；请祝福我的双脚、跺除碎裂之冰；请赐予我一千年烈火燃烧，让我看清永恒不退的迷雾。暮光的塔雅，塔雅的暮光，您问我都看见了什么？我看见永不消融之雪在您的权能下熄融、化为河流，我看见十世顽固之冰在您的威严下破裂、汇成江湖。您问我还看见什么？执火者永非一人：塔雅的女儿、墨瑞家的菲泽莉娅，今天她会告诉您，于烈火我们都看见了什么！”

十二岁的菲儿跪坐在众人中央，她看见老先知那张残破衰败的面容，看见三位高高在上的红袍法师，还看见隐藏在暗处的母亲；她的姑姑此刻站在身后，这是菲儿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如果答案准确，她会正式成为烈焰厅一员，未来披上红袍，继承家族名誉。姑姑毋需担心，要回答什么，菲儿本一清二楚。

可惜沉默过后，她得出的答案是：“我什么也没看见。”

顿时叹息阵阵，有人说墨瑞家后继无人，有人说该多给她个机会，还有人悄然离去。

“看见”与否事实并不重要，但菲儿的回答也与“看见”毫无关联。

我不想成为先知。我只要快乐。

回家的路上菲儿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快乐、快乐，这一辈子都要我追寻。

菲儿拒绝了成为先知。可墨瑞家族的命运始终牵连着她，不肯放松。

她持续做一个梦：梦见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上矗立着高塔，大雪皑皑，披甲女人孑然一身，举着火把面朝东南，重复说一句话：“滚出去”；然后是连绵不绝的烽火狼烟，上万红袍之人于东北而来，他们汇集成火，熊、驼鹿和寒鸦奔腾在大地，火舌吞没一切；最后画面停在那哭泣的女孩，女孩一丝不挂、蜷缩躯体，肌肤如雪、泪水凝冰。菲泽莉娅出现在梦中场景，从十二岁起，每一次她都出现在梦里：披甲的女人声如洪雷，“来我这里！”菲儿跃上云头，看见火熊、驼鹿，和寒鸦吞没那哭泣少女，哭声、哭声，漫天都是哭声。菲儿感到痛彻心扉的冷，她拽紧领口，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女人温柔了一点，“来我这里。”菲儿果然暖起来了，像是被太阳照耀，她扑进女人怀里，但那哭声还未停止。

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为何哭声能令人心碎？

又为何醒来我也满含泪水？

这其实极不同寻常。

这个梦菲儿已经做了四年有余，起初她还不以为意，直到梦里一次次看见孤耸的高塔、无边无际的白和奔涌而来的火；一次次扑进那太阳般温暖的怀，威严又亲切的呼唤和漫天漫地的雪；以及一次次回头，看见赤裸少女埋没在火焰里，悲伤弥漫、泪水氤氲。

她每次醒来发现都发现枕巾被泪水打湿。

“来我这里！”那声音如此威严；“来我这里。”那声音如此亲切。可我是否忘记了什么，是否该做些什么？

菲儿没敢把这个梦告诉别人，她出自世家，非常清楚这是何种意味：预言！毫无疑问是预言！可翻尽古籍她也没寻见“解梦”的方法。

菲儿问过俾斯特先生。学士见多识广、博览群书，他合上书本：“先知用火焰求得天启，这些事你该比我懂。你知道，虽然暮光城雇佣我们，但我和同僚都认为：‘寒神’、或说‘凛冰之王’，是虚构的、不存在的，所谓预言也是巧合、迷惑人心的。我们翻译来自大陆各地的古籍和碑文，它们均无法证明一千年前存在那场战争，我更愿意相信当年是火山喷发，烟尘遮挡太阳，才导致了暮光城和周围大降温。所谓寒神和火神的争斗、北方人团结击败‘凛冰之王’，这些更像是神话传说，或者为增强信仰和凝聚力而代代相传的故事。没有所谓的预言、你问梦境预知未来那就更虚无缥缈，连传说都没有。在这个时代，魔法几乎消失殆尽，不过听说燃烧塔的火种近些年旺盛几许。我的甜心，没有预言、没有这回事，但这番话你可千万别说到外面。”

菲儿也问过亚当大叔。来自南方的亚当同样是“无神论”拥护者，在床上他们一边亲吻一边交谈。

“用梦预测未来？很好的想法。但倘若真的有人梦境成真，我一定听说过。”

“类似的传言或轶事也没有吗？”

亚当大叔急不可耐，“从未听闻。”

菲儿抬起身体配合：“也许某个强大的法师能做到吧？”

“不、不可能有这种魔法，预言就已是极高超的技巧。孩子，自从兰斯洛特和拉尔萨斯杀死巨龙，大陆的魔力便无时无刻不在衰退，据说古北的传奇法师曾凭一己之力屠龙，而现在的法师，连‘点火’都力所不及。虽说燃烧塔的红袍之人秘密传言魔力已经苏醒，可人们眼见为实：课堂上研习的魔咒你有多少可以随心所欲？如果真有哪人能用梦预测未来，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你们北方人所说的‘神’。”

神？菲儿回想：披甲的女人在梦里就如同天神。

可那女孩呢？

为何为天神所厌弃。

菲泽莉娅和室友周末躲在蓝孔雀堡顶层阁楼。他们练习魔力，因为很快要上交巴蒂教授布置的作业了：一枚应当被注入火焰魔法的水晶球。

“我早说两个星期前就应当行动。”这是夏苓的声音。

“那么两周以来我们都做些什么？”艾拉躺在一旁，懒洋洋地掰手指：“去吃新鲜的鱼、参加篝火晚会、还在瓦列奎亚买蜂蜜，给你挑选礼服衬托漂亮脸蛋儿。哦对了，明天答应梅洛去看他收养的狗，某人说‘我可喜欢小狗了，一定会来！’”

菲儿嗤嗤笑，夏苓则脸红哑口无言。

“你怎么这样爱害羞？”艾拉爽朗地拽住双手，把夏苓放倒在自己胸口，然后“吧叽”一吻，唇对唇。

“啊，别让菲泽莉娅看这个！”菲儿假装捂住双眼，欢快地打趣。

她们又荒废一个下午。最后艾拉嚷嚷着肚子叫，仓促结束了注魔尝试。望着崭新依旧的水晶球，夏苓悲观地陈述：我们都要被打不及格。但艾拉将一页未翻的书本全胡乱装起来，“不及格？什么不及格？我只知道香喷喷的晚餐在等我们。”

这样的状况持续好几天，菲儿和室友们只要一见面就欢笑胡闹。

“刺尾虫的体液？咦——”艾拉嫌弃的拎起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