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旧梦
第三十七章 洋子的日记本（旧版）

舒磊面对安静躺着的洋子，始终无法承认。

他说觉得不像，然后就笃定地说，不是。

摆出所的警员交给他一本日记。

舒磊打开慢慢看，越看越颤抖，直接翻到日记的结尾，赫然就是洋子的绝言：

一路走来，卑微软弱、丢盔弃甲，始终努力抓取，却无可避免地失去了整个世界。再无力在人世间多活一天了，尽管心有不甘，却再无力在这冰冷的世间多做周旋。

然后一张纸滑落，警员帮他捡起来，上面是洋子的遗言。

舒磊惊恐地再扑到尸体旁边查看：凌乱潦草的头发，面色灰色苍白，脚趾还被老鼠啃坏了，衣服肮脏…….

舒磊崩溃，惊恐地哭喊：“不，不，这不可能是洋子，她是那么美丽。”

奶奶出现了。

虽然舒磊接到电话后，惊恐地出门，没有通知奶奶。但是，奶奶这些天一直悄无声息地盯着舒磊，看见他的动静，就悄悄跟了过来。

她听见舒磊的断定，颤颤走向前，轻轻抚摸着洋子的脸，老泪纵横地说：“这是我的好孙儿，就是洋子。她就是个农家孩子，质朴的很。是我的孙女啊，你受苦了，孩子啊…….”

奶奶一边哭着一边认了洋子，舒磊再无抵抗，他爬到奶奶跟前，跪着打自己耳光，对奶奶忏悔：“对不起，奶奶，是我没照顾好洋子，我害死了她。”

奶奶摆摆手，对舒磊说：“别说这些了，快回家拿件漂亮衣裳，给孩子换上。她虽然朴素，但是爱干净。”

舒磊读着洋子的遗书，寥寥几语，全是交代：

我是自杀，与他人无关。

舒磊：

别不多言，孩子已重回我腹中。我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没有照顾好他。我不能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走，我陪他离开人世。

我对不起奶奶，没有力气陪她走完余生了。短短夫妻一场，望善待奶奶。如若实在为难，麻烦将奶奶再送回乡下，交给父亲。

洋子绝笔。

派出所的人说，是一家出租屋报案，说屋里有一女子上吊自杀，发现是已死多日。看她日记和绝笔信内容，跟舒磊报案信息基本吻合，就通知舒磊过来认领了。

舒磊无法相信，一向温顺的洋子，会这般惨烈。她心里恨着他，言语中没有半点情感。

奶奶抱着样子的骨灰，死活要回乡下。

她的白发，似乎更加稀疏了。但是，她似乎浑身还充满了力量。

舒磊求她，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奶奶固执己见，坚持要回老家。

舒磊看见奶奶苍老倔强的脸，似乎知道了洋子倔强的来源。他越发惭愧，自己声称爱洋子，却根本不够懂洋子。

舒磊将奶奶送到了乡下，洋子父亲听了，立即上门。

他看见洋子的骨灰盒，立即眼珠一错，撒泼哭起来了：“孩子啊，你这是被人害了。活脱脱一个人出去，回来却成了骨灰。哪有这种事啊。”

奶奶气鼓鼓地不说话。

舒磊只一味地道歉，忏悔。

可洋子父亲并不吃他这一套，最后停了哭叫，挤眉弄眼地质问舒磊：

“你想怎么交代？”

舒磊看他的脸上，如久曝的土地一样干，没有一点湿润，竟是假哭，心里不禁冰冷。

他说：

“洋子交代，让我照顾好奶奶，可奶奶非要回来。”

洋子父亲扯一根草，塞进嘴里嚼，一会噗一口吐出来，句句砸坑地说：

“我不跟你掰扯那个，洋子是我闺女，我给她一路没少花钱。我后半生养老就是要靠她的，现在，你把我依靠弄死了，该怎么个交代吧？”

奶奶终是忍不住了，呸一口朝着儿子啐去：“你怎么还有个脸说了，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他跟你交代什么？没让你向孩子交代就不错了，弄个房子，你快把孩子给逼死了，你算哪门的父亲。”

洋子父亲不听，只管对舒磊说：

“我不管，走到天边，我也是洋子的父亲。而且，以后我还得养她奶奶，而她奶奶也对她有养育之恩。所以，我跟她奶奶的养老，你就得负责。”

舒磊不反驳，顺从地问：“怎么负责？”

洋子父亲说：

“怎么负责，拿钱啊！”

舒磊问：“好，多少钱？”

洋子父亲迟疑着，说：

“你看啊，从小到大，我养她，也是花了钱的。虽然那时候钱不多，可换到现在，可就不少了，十万八万的，你总归得拿给我。”

舒磊不假思索地接受：“好！”

洋子父亲一听，继续追加：

“还有她奶奶，对她也有养育之恩，以后的养老费用，也不少，这个得看日后花销多少。不行就按月给付款吧。”

洋子奶奶听了，举起拐杖就要揍儿子。舒磊阻止，也答应了。

奶奶停下，想了想，对舒磊说：

“孩子，你把我这把老骨头再拉回去吧，我听你和洋子安排。你是洋子心心爱爱的人，我不能让你以后的人生，被这个贪得无厌的畜生捆绑。我怎么不跟着洋子去啊……”

说着，奶奶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舒磊跪在奶奶身边，抱住奶奶，连连说：

“谢谢奶奶还能原谅接受我。我一定待你如自己亲奶奶，以赎我的罪过。”

奶奶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着舒磊，又恨又怜又无奈。

他们要走，洋子父亲没有拿到钱，上前阻拦。舒磊无奈，带上他，取了钱给他。

洋子父亲拿着钱，美滋滋地下车离开，还礼貌地点头哈腰，送走他们。

舒磊对奶奶说：

“奶奶，我不是人。洋子这么苦，我没待好她。”

奶奶将洋子的骨灰抱得更紧了，叹气：

“她苦命啊，自古父母不是人的孩子，皆苦命，我本以为洋子遇到你，是到了好处去了。没想到，还没脱了这苦命。到了现在，就怨命去吧。”

舒磊对奶奶说，他准备留在国内发展，顺便照顾她。

奶奶一口否定了，对舒磊说：

“孩子，奶奶不能拖累你。以前洋子拼了命地不拖累你，成全你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能拖累你。我还活几天啊？你还是得出国跟父母一起生活，你把我找个养老院送去就行了，没了洋子，我住在这个大宅子里，心里也空的很啊。”

舒磊对奶奶说：

“我不想再跟我父母在一起了，我心里想着洋子，想生活在这里，因为这里依然还存留着她的气息。”

奶奶慈祥地说：

“傻孩子，人去了就没了，可活着的人还得向前。洋子就是太看不开，才会走向绝路。你不能这样，你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你。听我的，你就把我送养老院去，你去找你父母。”

舒磊拗不过奶奶，就给找了一个条件特别好的养老院。

舒磊带奶奶进去看，他还跟院长谈论着，奶奶就自己扎进一个老人堆里，嘻嘻哈哈聊了起来，看起来自在地很。

舒磊问奶奶，喜欢这里吗？

奶奶点头，这里挺好，你看，还有一些孩子时常来慰问呢？瞅着跟洋子一般大的年纪。

舒磊看奶奶所指之处，原来是一些大学生来养老院献爱心。

他也觉得，这里似乎可以找到一丝洋子的气息。

奶奶进了养老院，舒磊又出国了，不过，他每年都会回来一两次，接奶奶回古宅，生活一段时间。

后面的日记，是舒磊断断续续的填补，最后一行是

“时光就这样缓缓流淌，似乎埋葬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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