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13谈话（旧版）

嵇振颉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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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一年后，唐晓婷对父母公开了他们的恋情。石兵在学员面前口若悬河、幽默风趣，却对即将到来的这次见面忐忑不安。“你父母喜欢什么？”唐晓婷说不出所以然，石兵只好按照常规的路数，为唐宇峰买了一瓶珍藏版的红酒，为贾丽梅准备一条漂亮的围巾，另外又买了两大盒在电视上疯狂做广告的某著名品牌保健品。

在小区里迎面遇到赵婶，这个说话像机关枪的中年女人，当然不会让嘴巴闲下来。“婷婷，带男朋友回家见爸妈，”她又转过头仔细打量和唐晓婷年龄差不多的石兵：“这小伙子不错，长得高大魁梧强壮，看上去很精神。上门买这么多礼物，一看就非常懂规矩和礼数。”

“你言过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在这方面比我家雯雯上心。女孩子嘛，到一定岁数就该留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她都过了三十岁，到现在没有男朋友，可把我急死了。”赵婶的表情笼上一层阴云。

“阿姨，缘分回到的，您不必着急。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将就。”

“慎重是需要的，但是她的态度让我寒心。我给她介绍过多少优秀的小伙子，有些人收入很高、家庭条件很好，她一个都看不上眼，甚至连面都不肯去见。就是去见面，也在敷衍别人，把见面当成例行公事。她可把我给气坏了。”赵婶双手叉腰，话语中带着苦涩。

和赵婶道别，唐晓婷对石兵说起这个赵婶。她是母亲贾丽梅的同事，女儿雯雯比自己大七岁，不折不扣的学霸，在一家世界500强企业担任总监，收入达到七位数。与高收入对应的是高强度的工作，她每周的工作时间经常达到70-80小时。唐晓婷上次和她在微信上聊天，还要追溯到今年除夕。这么一位事业型女性，对男朋友的眼光和要求当然会很高。很不幸，社会上的A男稀少，更多单身状态的男生大多属于C男、D男，他们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不高，自然难入雯雯的法眼。唐晓婷能体会雯雯的感受，她不想找一个矮穷丑恋爱结婚。她有这个想法很正常，但是与母亲的婚恋观存在明显抵牾。

“你父母对你的恋爱方面有要求吗？”石兵突然问道。

“即使他们有要求，结婚过日子是我的事，他们不能干涉我。”唐晓婷扬起头说，试图将信心给予石兵，不过说这话有点色厉内荏，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能在这件事上完全自主。

为了给女儿的未来把关，唐宇峰难得留在家中。母亲负责下厨，父亲在他身边打杂，家里出现难得一见的和谐画面。

进门后石兵放下礼物，唐晓婷对父母介绍石兵的情况。

“你是健身教练？收入、工作稳定吗？”父亲没听完女儿的全部介绍，对石兵劈头盖脸地问道。石兵如实回答，讲述健身房发展以及健身私教的工作状态。至于收入，会发生季节性波动；这年头除了体制内的岗位，每个地方的工作都会面临挑战。

“爸，你们公司也不是铁饭碗，是工作都必须接受挑战。”唐晓婷插话道。

“我问他话，你别插嘴，”唐宇峰像是对手下员工训话，唐晓婷不再吱声。他又严肃地问石兵：“你真心爱我女儿吗？”

“叔叔，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我深爱着唐晓婷，愿意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我到了这个年龄，不想听这些空话套话。你说句实在话，用什么可以证明你对我女儿的真心。”唐宇峰那双锋利的眼神，似乎可以一瞬间刺穿石兵的身体。石兵如坐针毡，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有点棘手。刚才唐宇峰已经明说不想听这类发誓类的表态，他能用什么方式来证明？总不能把一颗心从体内挖出来。

“爸，你就不要再为难他，我相信他。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彼此尊重、相互珍惜，这点就足够了。”

“你又替他说话，还没结婚胳膊肘就往外拐。”唐宇峰有些气恼，鼻子出气有点粗重。他继续将眼神刺向石兵：“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石兵低下头，双手不停搓揉。他害怕被人这样关注，如同考试时监考老师就站在身旁，情不自禁地会犯错。终于，他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叔叔、阿姨，我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存到足够的钱，在这座城市拥有一套住房。至于房产证上，一定有婷婷的名字。”

这几乎是石兵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有期限吗？我想听到你拥有住房时间。在商业上，没有期限的承诺毫无意义。”石兵的许诺没有改变唐宇峰冷峻的神情。

“爸，你不要再逼他。”

唐宇峰不理会女儿的焦躁，伸出两个指头：“那我给你定一个期限。两年，两年内在市中心买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面积不需要太大，有80平米即可。你能做到这点吗？”

石兵瞬间“石化”。市中心一套80平米的商品房，哪怕建造年代不是很近，比如那些有着十多年芳龄的公寓房，按照市场价至少在四五百万元左右。总价百分之二十的首付，就是100万元。他目前在S市与别人合租，每月房租开支在三千元左右，再加上生活其他开销，一个月顶多存下三四千元，一年大概能有四五万的积蓄。等到他存够首付，保守估计需要20年。

“怎么样？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趁早死了对我女儿的心思。”唐宇峰洞悉石兵的难处，想用最狠厉的方式赶走她。

“和他恋爱结婚的是我，你没资格干涉。”唐晓婷对着父亲咆哮。

父女俩爆发了激烈争吵，石兵只能是一个寂静的看客。唐宇峰给出的条件，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因为眼下的经济条件，他无力反驳、表现得像一个男人。

唐晓婷干脆抓起石兵的手，逃离这个让她心寒的家。即使母亲在身后用尽全力呼喊她的名字，她也不曾回头。

这一刻，她甚至动了离家的念头。石兵劝她冷静，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你可能在两年内买一套市中心80平米的两室一厅？这不是摆明让你离开我。听好了，身份证在我身边，我们这就去领证。”唐晓婷用力拽着他往前走。

石兵却如同一座雕塑，站在原地不动。

“你不愿意？”唐晓婷怒目圆睁。

“我肯定不会离开你，但是你这么做，等于我今后没法和他们二老相处了。”

“我们过日子，何必管他们的心情和态度？”

“婷婷，我不想你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你父亲刚才提出这个要求，一开始我觉得非常震惊，因为它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他们也是为你好，不希望你跟着我受苦。我不恨他们，只怪我无能。不过，我不会一辈子无能。我会更加努力，尽力靠近这个目标。”

“你怎么靠近这个目标？”唐晓婷的眼圈红了。

石兵说出他想创业，想要在两年内挣到一百万，再给人手底下打工肯定不行。他做健身教练好几年，对健身这个行业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到了自己出来单飞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