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霍小北挑眉冷哼一声,“谷小姐方才说我过河拆桥。那你现在算不算是卸磨杀驴!”
“杀驴?谁呀?你呀?”我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他,嗤之以鼻反讥道,“霍先生,您别说,经您这么一提醒,您还真有点种驴那味儿啦!”
霍小北利用他的身高优势,垂着一双冷眸看着我,“种驴?”
虽是面无表情,但听得出来,他非常不悦。
嘿嘿,不悦是吧?!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为他确认答案,“四天三夜呐,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干活的吧。”
霍小北听罢,盯着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确实!”
嘿,这老小子,不否认也不承认,跟我在这儿玩太极呢!?
趁我语塞,他又临时加了一句,“所以呢?!”
我瞬间气上心头,跟我在这儿玩死猪不怕开水烫呗!“
“所以你休想带我回去当清道夫!”
“一直偏离轨道,逐渐脱离掌控,试图逃出可控范围的违规者,始终只有你自己。”他冷眼看着我。
“所以你的底线就是真枪实弹,脱了裤子动真格的报复我!?”我打断他,“我冒着枪林弹雨,朝媒体丢出的也只不过是烟雾弹。可您呢?您玩的可不是冷兵器呀!”
我意味深长地说完,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因为站在我面前的霍小北表情越来越拧巴。
他与某知名女主播的桃色绯闻越演愈烈,这大约是极少数能让高高在上的霍小北感到焦躁的事情之一。也难为他千里迢迢地追到这深山老林来,就差没有屈膝卑躬求我回去陪他演恩爱夫妻了。
我的脊背挺地笔直,要知道,现在我可是唯一一个只需要跟他一起露个面,就可以轻而易举替他化解桃绯的人。搞不好,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挽回霍氏股市下跌的人。
一想到这儿,我的脊梁又不由得硬气了几分。他的身高虽比我高出一截那有怎样,此刻我的气势最起码比他高出一丈!
不趁机坐地起价敲他一笔,都对不起我行商多年的好名声!
“然后呢!”霍小北冷冷清清地开口。
我不由得震惊,就连方才挂在我脸上得意忘形的笑容都在他的冷漠中逐渐消失…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现在他不应该使尽浑身解数恳求我的帮助吗?
我皱着眉,“然后?然后不应该开始你的表演吗?”我等着呢!
“也就说,你不愿意跟我下山。”他道。
我点了点头。
他转身招了一下手,候在不远处随时待命的俩名黑衣男子急忙来到霍小北身边,垂首在一旁等待指令。
“不是吧霍小北,现在可不兴玩强掳这一套。再说了,龚霆还有康柏这俩大活人可不是摆设…”
霍小北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言语,他直接绕过我身边潇洒的朝观门方向走去。
就在我发愣之时,其中一名保镖对我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礼。随即大步跟上霍小北离开了道观。
不是…走了!?就这样走了?
再一转身,龚霆的位置不知何时早已空了出来。
我现在不仅仅非常震惊,我还感到深深的挫败!
转脸再看向方才喝茶的地方,只剩下康柏一人,龚霆和霍小北的茶杯里冒着微微的热气,可位置上却早已经空空如也。
“龚霆呢?”
康柏摆弄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说是临时有个紧急会议。”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我揣着一肚子气走过去挤兑他。
他腾出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顺便看了看腕表,然后继续玩起手游,“快了!别着急!”
我感觉无趣极了,心底的空落感瞬间涌上心头,无精打采地来到康柏身边拉开木椅坐下。
他斜眼睨我,“他走了,很失落?”
我长出一口气,嘴上还在逞强,“哪个?”
他也不拆台,继续玩游戏,“天道忌满,人道忌全。一半在于己,一半听自然。道长授意的这句话,很受用!希望对你也有帮助”
“所以呢?!”我看了他一眼。
“所以呀,与我而言此行收获颇丰。”他收起手机,叼起一根牙签,恢复到那张藐视全世界的脸,“我入队时的宣言自上山以来一直在我耳畔萦绕,短短八个字,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一直敲打着我麻木不仁的灵魂。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并非只是非黑即白,总要有人去完成他的使命。”
他将目光投放到对面的位置,那是刚才霍小北和龚霆的坐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前行。至于往前走,走到哪儿,能走多远,我们谁都说不清。可是曾经有人对我讲,人总要是向前走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道路不许逆行。站在阳光下的坦荡,总比躲在阴影之中要快乐许多。”
我静静地看着他,方才的失落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替代,我说不上来这股异样感是从何而来,又会如何归去,可我知道,天,终于要变了…
黑云忽然压境,似有大雨来袭,原本晴空万里的午后,突然乌云密布,心头莫名的悸动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古木凋朽,非一蚁所蛀。以己为诱饵,风险太大了。”我不赞同他冒然出击,以身犯险。
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哪个环节下定的决心。
“人都是习惯的奴隶。人与蚁兽不可同日而语,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处。人性的弱点无非就是贪婪,而我会亲自拿着刀斧削下那块腐肉,放出那碗黑血,再将下面畸形的骨头砸碎。”
我静静地看着叼着牙签玩世不恭却又一脸坚毅的他,良久才说道,“暴雨要来了,我们先去去躲一躲吧。”
他恍若未闻,静静地看着天际越变越暗,“白夜行里有一段话…”
我接过话茬,一字不差地诉讼着,想要赶紧结束对话拉他去躲雨,“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我看向他,问,“你要说的是这段吗?”
他并不诧异我对这一小篇幅的熟知,只是不紧不慢道,“自从摘下警徽选择这条路开始,我就不在是凝望深渊的人,因为我就是深渊。可人生总有意想不到的意外,怕就怕瞎子一旦恢复了光明,就会畏惧黑暗,所以,我也不例外。我与以上片段所述有着非常重大的差距。那就是,现在的我害怕光的流逝。因为我迷恋着光,也期盼着那束光能够永远的照耀着我自己。可我答应过尤婷,会为刘译报仇,就绝对不能食言。”
“尤婷?你说谁?你答应过谁?尤婷?”我坐直了身子,此时天际一阵闷雷,如同战鼓一般敲响我的疑问。
他不说话,反倒是我眉头紧锁,良久,慢慢舒展开,我就说她一身傲骨,怎么可能会甘心乖乖呆在仇人身边做个玩物。原来,她早就知道康柏的身份。那又为何呢?在各种被怀疑被调查的环节中,她究竟在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她…不信任我!?或是,她…只信任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康柏。他刚毅的眼神刚好在注视着我。
许久,我问,“我从来都没有得到她的…或是你们的信任,是吗?”
“一开始,谁也拿捏不准你的立场和目的。后来局势轮廓逐渐清晰,我与尤婷决定把你摘干净。这水太深,你阴差阳错半路入局很危险!所以你必须出局。我们的计划也必须提前进行。”
“可我已经入局了!”
“现在出局还来得及!”
“来得及?入场出局虽是行动使然,但多半是天意促成。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谷凝黛跟你康柏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你说将我撇出去就能撇的出去吗?”
“你放心,你的人身安全就算我不为你部署,昆源还有战胜也会加强人手保护的。”
我的心又冷了半截,试着向他求证,“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早已达成合作。只有我是刚刚知道你计划、同时被你们踢出局…”
“这是对你的保护!”
“去特么的保护,你们这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生死伙伴的亵渎。”我有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无力感,可这丝毫不影响我体内的怒火越烧越烈,“你们这些自以为非常神圣的职业操守,一味的固守那些冠冕堂的道德底线,却总是适得其反的在出世和入世之间丧失平衡点。你们真的能保护得了我吗?想将我灭口的人找到了吗?毒贩能一网打尽吗?刘译的仇报完之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前线刘译会倒下!仇报的完吗?就算抛开你们的知识体系和当下的意识形态局限性不讲,当初是你康柏告诉我,你游走在天道中心和人性的边缘,你早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个体的苦难与集体无关,那么集体的荣辱与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他青筋暴起,声音很大,大到刚好压住了闷雷,“你别忘了谷凝黛,是你告诉我,要我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语气里难掩悲愤,“一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会为理想悲壮的死去。而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则更愿意为理想苟且的活着。我只想要你活着!”
“可我…不愿意继续苟活着…”他收敛起情绪,勉强挤出一抹笑,“极力摆脱我,才是你此行目的,现在目的达成,你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你说的对。”我冲他挤出一个不用照镜子看都知道很丑陋的笑脸,“雨马上就要下了,还不走吗?”我将脸别到一边倔强地不去看他。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后停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极力忍着湿润的眼眶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可我很怕这次是永别。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新闻里缉毒卧底惨死的画面。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大雨终于倾盆而出,除了雨水拍打万物的声音,隐隐还有一句,“天会晴的,等我回来。”
可雨声太大,而他声若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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