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虚空传
第四回 混战（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杂音消去，紫幕才过，其中落下来五个人。为首者乃是个脂粉男子，通黑眼角，鹰钩鼻，紫色嘴唇上，架着半颗长牙，不时会伸出那亮橙色的舌头舔舐牙尖。瞳仁浑白，只有一点漆黑瞳孔，便是在这阳晴之日，都令人感到惧怕。
雀姑一见此人，连忙抱着怀中的唐彩，捂住她的俏脸，单膝跪道：“雀姑参见隐掌教。”觉则不为所动。
“免礼。”伊心牙摆了摆手，“此来所为割圣伪剑，方才在阳翟露了半点头，我寻着味道便来了，转了数圈，原在你家秘宅附近。”
“雀姑当夜和大部队走散后，在沿海搜寻许久，反被鲛人追杀，不得已先行逃回了陆地，不曾给隐掌教报信请安，还望恕罪。”
“不妨，见你平安便好。”伊心牙嘴上说着，眼珠子却死死地扎在唐彩的后颈上。
雀姑知道伊心牙的色相，急忙道：“我虽没跟上那个逃窜的迷龟首，却有其他收获，在海中的鳃岛上，捉到了敌鸾。”怀里的唐彩听此，忍不住要转身，却被雀姑死死的箍住。
正在此时，院落之上的天空，忽由晴转阴，抬头望去，只见有一条龙影隐隐飘过，其上脏腑骨骼，如那广袤湖泊中的细舟，历历在目。
伊心牙听到敌鸾的名字，毫不惊讶，反而凑近雀姑道：“告诉我，告诉我，怀里佳人姓甚名谁，今日我愿饶她，他日你便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让你这个师父难做，咯咯咯....”起伏不定的浪笑穿梭云空，床帐内的觉听罢，心中莫名生出憎恶之感，却在一瞬被伊心牙锁住位置，掀起劲气把整张红木床吹翻，敌鸾拖着觉从中狼狈跌出。
“既然不通心眼咒，你怎敢把心中恨意吐向我呢。我虽大人大量，可绝无剑绝无怜悯。”
觉的双眼与伊心牙对视，却被那两点瞳孔压制了浑身行动力，而愈往那瞳孔深处去，只见一并绿锈斑驳的古式剑藏于其中，剑锋缓缓指向彦生额头。
若被击碎了天灵盖，人还会有知觉吗。这是觉倒地前最后的一个疑问，直到右手手臂掌心传来剧痛，才把觉从脱力中唤醒，抬手观之，却见掌心顶出半寸剑锋，隐隐有继续顶出之势，觉还以为自己脑子被绝无剑刺坏了，这柄剑又是几时生在自己右臂的？
伊心牙的绝无剑专刺人野望，其出鞘不假，却没有削落觉的头盖，却刺天而去，击落了一名浑身龙角骨殖的鲛人。此人双手交叉护在头前，绝无剑难以寸进，但其脸上的云纹护面被击裂，露出阴沉的左眼与俊朗的鼻梁。其身后滚落三名女鲛人，敌鸾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其余三大“护卫”，青龙、朱雀与白虎。
“隐掌教的绝无剑还是这般惊人，就算失了割圣伪剑，也不在掌教忽伦之下。”
“敌麟殿下，这骨殖咒虽攻守兼备，却让你身形迟滞，对付我这样的大人物，若没有心眼咒掩饰杀心，便是十个你，也碰不到我半分衣角。”
“你莫要得意，我早不是当年的废物了，此来也不与你搏命，我是来找他的。”敌麟望向觉，冷若海上浮冰。“只要你把敌鸾交给我，玄武之死，我可以一笔勾销。否则，你每次临渊取水，都要面对鲛人们前赴后继的复仇。”
龙太子敌麟自然是被那逃窜而去的三个护卫引来，出发的晚，可脚程却不慢，沿着玄武临死前在敌鸾身上埋下的标记。借龙翔咒远遁，随天空龙鸣奏响，龙魂影现，刚好与伊心牙的穹落咒前后脚着陆。此时空中那化为乌云的龙影和苍穹落罢的紫霞混杂一团，搅得天空肮脏不堪。
觉此时被两方索求，尽全力搜寻脱身之法，私心里不肯把自己和敌鸾结缔血咒的事实当做挡箭牌。
敌麟见觉依旧不识趣，蹬地而起，施戗金咒于身上的龙角骨殖中，激发其十倍潜力，想要把彦生一击锤成肉糜。拳峰却再次被伊心牙的绝无剑击偏，砸入秘宅左区，那一串厢房，应声轰落，一瞬化为乌有。
“两方开战，这本是你救回敌鸾的最佳时机，却因害怕不是我的对手而宁愿杀死她。你懦弱的个性若不改变，将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觉此时才意识到，敌鸾明明挡在自己面前，而敌麟却毅然决然地要击拳而来，摆明了要将自己和敌鸾一并送入地府。
“隐掌教，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她有手有脚，又并非受人所制。若不唤她，她如何肯走来我身边呢。且等我数三个数。”
敌鸾听罢，整个人都蔫了，丧失神气的双眸对上觉，此时才发现这个男人瞳孔里的繁盛星辰。
“一。”伊心牙作势弯着腰，故意把尾调脱得老长，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单闭左眼微眯右眼，时刻注视着敌鸾的行动。
觉看到敌鸾眼神中从向往祥和生活而转至此时的迷茫，好似那穿梭舱中的孩子，启程前激动而兴奋，却最终在枯燥而窒息的旅途中被浇熄了活力，了无生趣的躺入睡眠箱。
“我至少要救下她。”觉幻想着自己左手猛握，撑碎的夹板，站起来挡在敌鸾的面前。可理智却在阻止这个幻想。
敌鸾主动贴在觉的耳边悄声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但我死了却能救你，你不要动，就保持这个样子，只是将来记得救活我。”觉碍于自己掌心的剑锋，而无法抓住敌鸾，不得已用嘴咬住敌鸾的领子把她扯回来。
“你要做什么，我还有一搏之力。”随后觉把掌心上的剑锋显露给敌鸾。
却不料敌鸾毫不惊讶：“伊心牙锤炼此道百年，刚刚认主的割圣伪剑远远不是绝无剑的对手。昨夜我本是受迷龟之首的委托，把觊觎它心血的割圣伪剑转嫁入你的身体了，却不料你身体里的未知魂魄则趁机逆向转宿于我。方才铜珠被粉碎，实则是受到割圣伪剑的排斥，没想到它竟然会这般轻易地认主于你。”
“什么魂魄，我怎么完全不知。”觉从没想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二。”伊心牙有些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暗示敌鸾快些做决定。其座下四童子从没见过师父有这等耐性，换做其他人，师父早就上前翻腕子了。
“它原本要强夺我肉身，幸而迷龟站在我这边，提议为你种下血咒，另其不敢立时强取我肉身，否则便会受你所制，而这个魂魄显然对你也充满杀意。但这个血咒并不完全，只有朝夕之功效，眼下行将消退，魂魄也即将知晓。”
随后，敌鸾的嘴中飞出一颗远小于砂砾的黑点，只有觉看清了这迷龟首级的真面目。其借着门外微风扰动，一个打圈，便消失在天地间。
“我昨日把雀姑念的穹落咒语全记下来了，我用手写在你胸口，这柄割圣伪剑永固穹落咒，正可带你逃离，而他们两人的神行咒都在冷却中，一时追不上你。”
“那你用龙翔咒带着我离去便罢了，何必如此。”
“任何神行咒启动皆迟，在我兄长和伊心牙的眼下想要逃走，难于登天。即便我与你侥幸逃脱，那个魂魄也极有可能借我肉身对你不利。不如于他们二人面前把肉身送给那个魂魄，借魂魄与他们二人交手的间当，你驾长虹而去。”
“这说来还是我的错，那迷龟此时为什么又逃了，我要怎么救你。”
敌鸾停顿了片刻，答非所问道，“我从小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兄长虽疼我，却从没有想过把我救离深海。你如果肯去救一个只闻其声的陌生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我，而欠了恩情，你又怎敢不还。”
此时敌鸾已经把穹落咒的咒语写毕，觉则靠智脑，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三。”伊心牙的脸渐渐扭成一团，活像一朵肉菊。
“迷龟的身份极为特殊，割圣伪剑作为伊心牙从终南山遗迹中带出来的割圣遗物，对迷龟意外的执着。不得不暂时嫁祸于你。此时我放它去寻找遗落在海中的千年梦了。不错正是我那天和你说过的千年梦，它能令人死而复生。”
“救活你？”
“我肉身被占据，意味着我的人格被全面压制，和死亡没有区别，迷龟起初为了保命，投向我这位水属的鲛人，我便将我心头血送于它食，疼痛激发了我的落泪。而它为报恩情，谋划了整个事件。我不知道这个魂魄比起伊心牙和兄长孰强孰弱。若这个魂魄死在他们二人联手下，你便等着迷龟带来千年梦，他日寻回我的尸体。否则...没有否则，谁能敌过伊心牙这个疯子，最多不过由你来杀我罢了，届时切莫手软，杀我便是救我。”
“救我脱离苦海可是你的誓言，莫要忘了。”转头前还忍不住多提一句。
言罢，敌鸾立时转身奔向伊心牙。
而伊心牙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松懈，在中途他就感受到敌鸾眼神的变化，虽然敌鸾掌握心眼咒，但其气质变化逃不过伊心牙这个人精。敌麟看到妹妹不设防般地冲向伊心牙，心有不甘，却见伊心牙眼中绿光起，知是绝无剑出鞘的预兆。
他不知伊心牙杀人的缘由，但敌鸾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随即出手袭击伊心牙，只是拳峰才出一半，反而被伊心牙喝止。
“她已经不是你妹妹了，今日我们若不联手，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敌麟从没见过张狂弄世的伊心牙会主动提出联手，心中几乎是立刻相信了他的说辞。伊心牙绝不可能因为忌惮自己的攻击而“示弱”，只能说敌鸾这般冲来，确有玄机。
此时雀姑怀中的唐彩才能抬头看清场中情形，揉着被压红的鼻子，发现床边的觉竟然在念终南山的穹落咒。
“喂，你要干嘛。”唐彩挣脱雀姑的双手奔向觉，而雀姑正好细剑出鞘，不曾在意，迎入场中战团。
只见“敌鸾”在场中掀起燎火，压制敌麟。伊心牙则与敌鸾四目相对，互相对峙，再难出手。雀姑此时也知晓敌鸾身上发生巨变，水属的鲛人怎么可能施展熊熊烈火，而此刻，趁那魂魄还未适应敌鸾的身体，乃是袭杀“敌鸾”的最佳机会。
只是雀姑的决阴细剑才露半点寒芒，就被背后突然亮起的紫光打断，因为太过于关注场中状况，雀姑根本没有听见觉的吟唱。紫霞忽然充斥着整个房间，闪亮一瞬，觉的右手中割圣伪剑，带着一梭血肉，抽离其掌心，发出悲鸣，带着觉冲天而去，其余韵缭绕于阳翟上空，将方才芜杂的天空划出一道伤口般的裂纹。
雀姑失了时机，不敢再动，场中三人也因此解开僵持。
伊心牙等人顾不上远去的云霞，全神贯注与场中的“敌鸾”。伊心牙的座下四童与鲛人三护卫则聚集于一旁，不敢出声。左右相视，一时并不知是当夜在海滩边交手的两拨人，唯独那三弟记着一箭之仇，见到鲛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阁下是谁，抢敌鸾的肉身作祟，莫非想要同时对终南山与龙宫宣战。”伊心牙虽然有拉敌麟下水之嫌，但话却无错，毕竟敌鸾也是龙宫的帝姬。
“敌鸾”好奇地看着场中二人，露出纯真的微笑：“此星之人果然与众不同，有资格做我皇的护卫。”
若然觉还在此处，必然会认出这位玲奈公国大人物的声音，学者玖。能用单名与职业做称号，显示出她在玲奈公国的学者中登峰造极。
“好嘛好嘛。我做你的护卫，你当我娘子。”
学者玖并没有理会疯疯癫癫的伊心牙，反而饶有兴致的评估他的实力。
“堪比沫陆九段的剑术，掌握二级咒术，果然是受了异族器具的恩惠。如今看来，这提坦族的遗具确实可媲美神赐圣器，竟然连人类都可以使用，难怪被教会打压。”
正当敌麟要出手，“敌鸾”的身躯面容竟悄然崩解，变成了一位身着异域战斗袍的金发女子。
“我妹妹呢，你把她怎么了。”敌麟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消失在眼前，近乎崩溃。
学者玖笑道：“怎么，我难道还比不上你妹妹呢，一个卑贱的鱼人能把命换给我是她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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