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知
第三章:玉水清流不贮泥(旧版)

不知蝶舞

女生 |  古色 设置
瀑布瀑布
从本章开始听

清都观

“妹妹!”长姐凤夕见她穿着半袖襦衣就出了门,嗔怪道:“可是傻了,这么冷的春日,就穿了这么点衣服出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妹妹,公主可把那个愣小子留下了......”

卿卿脸上飞起一道红晕:“并未有。才刚,公主陛下命我将他送出山门,我不敢耽误,所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这个出了门。”说着打了个喷嚏。

正在卸妆的鸾夕闻言,嗔道:“连披个长帛的时间也没了?”说着含笑白了她一眼:“我看妹妹看他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忽然看到卿卿腰间空荡荡的,眉头一皱,故意道:“了不得了,妹妹把公主赐的那枚玉佩给丢了!”

凤夕放下手中的绢子,凑到她的面前,仔细一看:“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中午我还看见的,说璎珞松了,我还想着晚上得了闲,给你再重新打一打,怎么这会儿就丢了?”

卿卿见姐姐打趣她,不觉面红耳赤,羞赧道:“姐姐!你们!”

鸾夕头也不回,对着镜子将香粉扑在脸上:“恐怕早就到了那小子的手中了。不信你问问她,你给她的六角儿宫灯哪里去了?”

卿卿一听,忙解释道:“天黑路滑,我拍他跌下去,就将六角儿宫灯给了他。长姐!”

凤夕皱了皱眉头:“果然就把我的东西发送出去了,你倒也大方!”说着脸上露出笑容:“能让我妹妹这样大方的人,想必?”

卿卿羞得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一个劲儿的撇清自己。

鸾夕回头冷笑了一下:“你别看她现在装清高儿,说不定早就暗通款曲了!”

卿卿一听,又羞又恼,索性道:“我可不像姐姐们,随便是个齐整儿的人,也不放过!”说着啐了一口:“我要找的男人,必定是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断然不会再寻别人。他也别想三妻四妾!”

凤夕被她说的一愣,鸾夕见状,冷笑道:“是么,你不寻他人,难保不准你的良人不会三妻四妾,就高贵如公主,要想摆脱男人的三妻四妾,还不是出家做了女道士?”说罢哂笑道:”现在不想逃跑了吧?想来那十来棍子没打到身上,所以现在嘴上还是不饶人!”

卿卿做恼,一扭头就出去了,跑到自己榻上拉上帘子,坐在床上出闷气。

凤夕叹了口气:“我们如今这样了,这个妹妹,才情、容貌、心性都在我们之上,可不能再像我们。”说着叹了口气,脸上隐隐露出哀意:“说是女冠、女道士,其实还不是公主的奴婢,此身卑贱,随随便便就被公主送到臭男人的床上。”

鸾夕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讥讽道:“难不成姐姐还想在那深宫里,熬成‘白发青娥’?叫我说,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么多世俗清规做什么!我乐我的,男人玩我,我玩男人,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凤夕白了她一眼,却也不愿多说。鸾夕看了一眼姐姐,嘴中“哼”了一声,便又忙活着鼓捣她的脸,再也不理会她了。

李义山却也未就走,皆是因为永道士虽然生性风流,却在道学上精研颇深。李义山本有仙骨慧根,所以想在此多学些日子。

朝诵《黄庭》齿留香,暮伐柴薪手余力。

不觉在玉阳山上过了一月有余。却再也未见到卿卿。倒是她的姐姐,往常常见在玉阳观走动。李商隐以为的奸情,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男欢女爱。平日里,观中的小道士们对于凤夕、鸾夕二日都以‘夫人’相称,凤夕、鸾夕二人也从不矫情,平日里出入,俨然似永道士的妻妾。

“夫人!”李商隐行了一礼。迎面遇上二人,李商隐也只得以夫人相称。

凤夕脸上露出微笑,向他点点头。

鸾夕则觑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张口说道:“哦,这不是被安康公主奉做“谪仙”转世的李义山么?我打量你得了公主的举荐信,不是应该一溜风儿的奔去令狐楚那儿,怎么还在此道观闲游呢?”鸾夕想来是话不经心,想到的想不到的顺口就说了出来,在她认为,李商隐也不过是慕名前来攀炎附势的功名利禄之人而已,只不过较以前来的那些稍微有了些才学。她从不相信世上还有免俗的男人,是以对他说的话中充满了鄙夷。

凤夕却觉得她有些过了,忙瞪了她一眼,转而笑道:“义山不必理她。”说着白了妹妹一眼:“她脑袋里面全是浆糊。口无遮拦的。”

李商隐福了一福,因她们是卿卿的姐姐他格外的尊重:“夫人言重了。”

凤夕见他沉稳有礼,心中有了几分好感,便给他回了一个礼,身边满脸不耐烦的鸾夕拉住她:“走吧,左右公主那里还有事呢。在这里墨迹什么?”说罢不怀好意的白了他一眼:“喂!我说,你这个小子。别胡乱打我妹妹的主意。听见了没有!”

凤夕轻轻的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你可要疯了,人家何时露过这个意思?”

“哼,表面上不露,心里面便也不想么?”鸾夕狠狠的剜了他几眼,转过身去,尖声笑了两声,刻薄的让李商隐心里打了个寒战。

午饭后小睡二刻钟,听到柴房附近有声响,便一路散步到这里。见心鹳背着一捆柴禾,正进了院子,四下无人替他接下。

李商隐忙上前接过心鹳手中的柴禾,见他满面汗水,用手一摸便黑乎乎的,忙道:“你且先休息一下,这些柴禾,我替你放到柴房。这大中午的,想师兄没有午休吧。”

心鹳脸上露出感激:“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造次,连安康公主都要抬举的人,自己如今指使他做这些粗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脸上露出了尴尬:“义山师弟,我等下还要去山下打水,你是写文章颂诗的手儿,不能干这些粗活。”

他愚笨,不识几个字,上山虽早,却是打定了主意学道的,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心彦那些能奉承的,早就邀了师傅的宠,在这观中,如同主子一样了。倒是他这个大师兄,还要干这些粗活。他也从不计较,因为他觉得修道之人本就清苦,干这些活,只是分内之事。

李商隐笑着摇了摇头:“我往常在家做惯了的。”说着伸出手来:“这个口子,还是当年砍柴,被木楔子崩的。”

心鹳瞧了一眼,道:“看你的手,还真想象不到你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说罢伸出自己的手,李商隐见上面斑斑驳驳布满了各种老茧、冻疮和瘢痕,心中同情,忙将他推到石凳上,摁他坐下。自己将褥服的裙裾掀起,绑在腰间打了个结,挽起袖子,笑道:“我这几日在道观倒是懒散了。”不由分说的挑起木桶,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心鹳忙叫道:“等下!”说着站起身,四下寻见了另一幅扁担,忙挑了两个空桶,追在李商隐的后面。追上李商隐,大口大口的出气:“哎,师弟!你的腿脚还真快!让我好追。”

李商隐大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师兄!咱们快行!这样晴好的天气等别误了下午的课。”心鹳嘿嘿一笑:“是了,咱们是要紧着。”

玉阳山上有一泉眼,从山巅蜿蜒而下,形成一细流,名曰:“潸溪”,传说是王母幼女玉厄思凡的泪水而化。水及其清浅,宽阔处不及三丈之地,至深处不过刚没过人膝盖。即使夏日暴雨骤至,也不至于泛滥成灾。走到溪水旁,见石阶子上面晒着几件绫罗。四下望去,却没有人。

心鹳拉着李商隐走到远一些的地方,道:“想是哪个女冠在此洗衣服,躲懒不知去了哪。咱们离得远点。修行之人莫要沾染了这些脂粉俗气。”

李商隐看了心鹳一眼,宽宽的额头,浓眉大眼,嘴唇也是微微有点厚,两个耳垂也是大大的锤在两颊。别看他容貌不是特别的出众,周身却带着仙风道骨。听他的话语中,不难得知,他却与心彦那些个不同。

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柔美的女声,仿佛一阵春风拂面:“心鹳师兄,您又大中午的不休息,出来打水?今天倒还没落单,这是新来的杂役?”说着语气顿了顿,含了几分惊讶:“李商隐?臭守财奴!”嘴说一溜的就骂了出来。

李商隐回转过头,果见卿卿的一张俏脸上,带着几分嗔怒。心鹳放下扁担,行了一礼,道:“卿卿姑娘。你是出来洗公主的贴身衣物么?”

卿卿笑着回了一礼:“正是。我上次逃走,公主罚我做一个月的粗活。”

心鹳面上含了和煦的笑容:“卿卿,我不是说过,心静自然凉。即使卿卿在那泥淖中生存,却也能出淤泥而不染啊。”

卿卿点点头,露出一抹娇笑:“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学学荷花了。”说着皱起眉头看着李商隐:“心鹳师兄,你怎么跟这个守财奴到一块儿去了?太不符合您一贯的心境儿了。”

李商隐面上飞起一丝红晕:“君子无财,奈若何?”

卿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心鹳见状,笑道:“卿卿能屈尊说上几句话的男人,想也不是俗人!”

卿卿方才脸上浮起笑容:“既然心鹳师兄也说你不是俗人,我暂且不骂你了。”

李商隐自打好水,提在身上,向卿卿点点头,随心鹳向石阶上迈开步子。卿卿在池水边遥遥的向他们摆了摆手。

心鹳见李商隐默默的抬着水,便笑道:“可是累了,咱们休息一下。”说着和他一起走到了一棵针叶繁繁,枝干盘虬的大松树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子作为桌子,旁边有两个小小的石墩子作为椅子。虽是天然造化,却也有模有样。

心鹳擦了一把汗,笑道:”本来这玉阳山,便是有散仙居住的。这松下的石桌石凳,便是当年散仙会客对弈之处。你看,这里视野开阔,上能观云,下能临溪。”

李商隐顺着山花嘉木向下望去,果然看见刚才打水的溪流。却见卿卿一个人正冒着日天在水中洗那几件绫罗。不时的拿绢子擦着脸上的汗。

“她却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所以在这玉阳山上,我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女冠便是她了。”心鹳见李商隐面带怜惜的看着卿卿,便道:“她是公主的得力侍女,原本是官家出身,家中犯了事。姐妹三人都被送进大明宫充为官婢。随着安康公主出家为道,她们也就跟了来。”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怜悯:“这些女冠你也知道,哪一个是真心修行的,一个个天生不会念经打醮,只会调治粉墨。在外面算是安康公主待客的官妓。虞氏姐妹三人都有文才,两个姐姐你也见了,都与永道士有染,唯独卿卿,是个洁身自好的。上次,安康公主欲将她许给一个皇子当妾,她便逃了出去。幸好,公主宠溺她,却也不罚她。”

李商隐皱起眉头:“既然师兄说这些女冠都是公主待客的官妓,为何虞氏独善其身?”

见他面露疑惑,心鹳微微一笑:“传说天下有一名琴‘锦瑟’你可知道?《闻见录》:“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锦瑟’便是周人用栖息过凤凰的梧桐木所制,原为先帝所藏,最后将名琴赠与了爱女如今的安康公主,卿卿尤擅此琴,无人可替,且能歌善舞,所以公主也是奇货可居,并未将她随便与人狎戏。”

李商隐点点头:“是,那日在公主金殿之上有幸耳闻。”

“是了,你是公主殿下的座上宾。”说着叹了口气:“这好好的仙山,被这女冠和不成器的道士们弄得乌烟瘴气,怪不得那些散仙们再也不肯在此露面,连这石桌石凳......”他轻轻摩挲着桌面:“也都荒废了。”

一阵山风吹过,将他破败腌臜的道袍鼓起袖子,衣带飘飘,倒如同一个散仙一般。李商隐见他面含悲悯,身形若仙,心中敬佩他的涤荡尘世的洁净之心,便抱拳道:“我从未见过真仙,但若论起来,我想师兄是我见过的,最像真仙的道士了。”

心鹳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别误了下课。”

眼见玉兔替下金鸡,一天已过。李商隐独自坐在榻上,眼前,点着半根素烛,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放在手中摩挲。见这块芙蓉白玉佩是一整块巴掌大的秋梨白玉由期年的老工匠精心雕琢而成,甚至可能还是宫中的师傅的得意之作。一朵芙蕖在上灼灼开放,瓣瓣花瓣都或开或合,莲心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在花瓣中若隐若现。芙蕖旁的莲叶田田,细微处经络毕现。整个雕琢都循着玉质中的杂质而行,让人观之,不觉感叹工匠的处心积虑。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莲,也是花中高洁者。李商隐不由得想起了卿卿:“她身在此中,却不同流,是为高洁。王子求她,她不愿屈就,是为有德。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如是想着,竟然起了倾慕之心,他忙摇摇头,自责道:“李商隐啊!你小子还未有功名在身。身无长物,家贫如洗,如何娶得了这样锦衣玉食的姑娘回去,况且,她说不定还嫌弃你是个鲁钝之辈。她如此容貌,如此品德,你又何故要起唐突之心。”忽然一眼瞥见安康公主的荐信,他拿在手上,心中微微有了一些安心:“有公主的举荐,想必令狐公也会对我另眼相看,到时谋得一官半职,有所作为,便可......”心中如是痴想着“可她这样的人,如何会等得我?”一时又自嘲:“我与她不过见过几面,话也没说几句,怎么就痴恋至此?”

终是不觉叹息。直到二更天上,方才睡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

自动订阅最新章节
APP听书(免费)
精品有声·人气声优·离线畅听
活动注册飞卢会员赠200点券![立即注册]
上一页 下一页 目录
书架 加入书架 设置
{{load_tips()}}
{{tt_title}}
00:00
00:00
< 上一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
下一章 >
章节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