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来
0006、寻找家门（旧版）

夜深了，段深与段钢睡在了西厢房的南屋里。若不是斛律婉蓉就睡在附近的墓地里，段深如何也不会与静云寺有瓜葛啊！

因为要翻修静云寺他与霁云这个小尼姑有了交往。

“这个小尼姑咋那么像斛律婉蓉呢……”

这是今日她与霁云这个小尼姑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后才有的感觉，他发现霁云法师特别像斛律婉蓉。无论是鬓角还是眉眼，无论是鼻子还是嘴角都那么的像。他甚至有时都将她当作斛律婉蓉了，他差点儿说出斛律光的名字。

头一次睡在庙里，段深很久都没睡着觉。他一直在想霁云的事。

她如此知书达理，懂诗文，怎么能是一个村姑呢？她的身世一定很不寻常。

第二日早晨他们又相见了，他发现霁云法师住在大殿左边的偏厦内，而霄云法师则住在右边的偏厦内。

他们在东厢房吃了早饭，之后段钢就骑着马去了邺城。因昨晚他们计算出得需要三十四辆车拉回这些木头。这了加快速度，段深让段钢今日要多雇几辆车。他今日不回邺城，他要在榆树庄转悠转悠。

他与段钢说要转悠转悠，事实上他想了解霁云法师的来龙去脉。

他在榆树庄了解到霁云法师并不是苏老伯的亲生，而是某一日的早晨他在院门口捡到的。捡到的时间是一个月前有雪的早晨，那日天气很冷，这个漂亮的女孩已经冻僵了。

“她是不是那个飞走的蝴蝶呢？”

他决定试探一下霁云法师，看她知不知道她有一个天下闻名的父亲？

在院门口的榆树下他遇见了霁云法师，他向她寒暄了几句后，问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听说北周的宇文邕要攻打北齐了，你知不知道此事？”

霁云法师摇了摇头：“不知道。”

“北齐有谁能带兵打仗？”

霁云法师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与谁学的武艺？”

霁云法师精通武艺的事是榆树庄的人告诉段深的，他就想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忘了，不知与谁学的了。”

段深沉默了，他看出来霁云法师对她的既住已经没有任何印像了，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从前，再或者说她已经再生了。

还要问吗？段深拿不定主意，如果再问下去，不但招惹霁云法师的厌烦还会招来霁云法师的怀疑。

“以后有时间，我可以向你学学剑术。”

段深不想再问那些既突兀又刺激的话题。也许轻描淡写会出好图画呢！

“我的剑术还不够精深，先生向我学是学不到真东西的。”

“为何这么谦虚？”段深笑道，“不愿意教我吗？”

“怎会不愿意？先生如此胸怀，我怎么可能不教呢？”

“有胸怀的人不是我，而是斛律光。”

哎，不是不想说刺激的话吗，怎么又说了？段深对自己的不自主很自责，他知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斛律婉蓉。所以，他说出的话都是围绕着斛律婉蓉去说的。

“斛律光？”

“对呀，就是斛律光啊！他胸中装着北齐，他为北齐的民众倾尽全力，他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

“闻名天下？”

“是啊，他是盖世英雄，我们的国家因为有了他，我们的敌人才不敢攻打我们呢！”

“斛律光，闻名天下……”霁云法师像在记忆中搜索这些字眼，但结果却是没有，“我没有听说过。”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首诗你知道吧？”

“敕勒川？”

“第一句是敕勒川。”

“战场吧？”

“是的，是战场，那个地方的名字叫敕勒川，在内蒙草原。

“这首诗就是斛律光的父亲斛律金大将军所作。”

“啊……”段深的这一句话像点醒了霁云法师，她的身子突然间震颤了一下，“我的……”

“斛律金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好像在做梦……”

霁云法师不敢确定，她的记忆中似乎有这样一个人他确实有这样的一首诗，可是在脑海中他们不是很清晰，有一点模糊。

“你再好好的想一想，他们是不是与你生活过？”

“生活过？”霁云法师现出迷惘，还是不能确认。

“你还记得那个飘雪的早晨，你倒在了苏老伯的院门口？”

“不记得，只记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你的今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了，而你却不知道。”

“如此说来，从那个飘雪的早晨我就开始了我的今生，而前生是怎么一回事我全然不知。”

“是的，你不知道你的前生如何，你只知道你现在叫苏雪，法名叫霁云法师。”

“哪一个会知道前生啊？”

“我知道你的前生，你的父亲叫斛律光，你的祖父叫斛律金，他们都是北齐的名将。”

“‘敕勒川’那首诗就是我的祖父斛律金所作？”

“是的！你说得很对，你就是斛律家的三小姐斛律婉蓉。”

霁云法师陷入迷惘之中，她不停地在脑中搜寻记忆的残渣和碎片。

最后，她终于记起她在斛律府中度过了童年和少年。她不是什么苏雪，而是斛律婉蓉。

“斛律光确是我的父亲……”

但段深没有告诉霁云法师，他的父亲已经被杀。他认为如果告诉她，她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这天晚上，段钢雇的五辆车很晚才回到静云寺。

洗手吃饭后，车夫们又急忙卸木材。整整的一个晚上，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车夫们都留宿在静云寺里。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霁云法师就起来了。她简单地洗了把脸上了趟茅厕就偷偷登上一辆马车。为了掩人耳目，她平躺在了车上，身上还盖上了两个榆树枝。

她从段深与车夫的对话中得知拉木料的五名车夫清晨就出发，无论如何她也要随着这支马队一起进城。蒙胧的意识中，她记得她们的家就在邺城的南面，她依稀记得母亲的容颜。

这时，霁云法师听到了说话声，知道五名车夫已经出了庙门，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心中不断地祷告：“老天爷，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她躺在了中间的那辆车上，前后两辆车对她是有掩护的，能遮住一部份视线。不意中只听“咣”地一声马车的轱辘动了，她的身子也随着车轱辘的转动震动了一下，五辆马车很快就在清晨的冷风中急速地向前冲去。

早饭时，迟迟未见霁云法师的身影，段深有些惶然。他沉不住气去佛堂边右厦找她。推门一看，没人。

“人呢？”他觉得有点不对，顺便到茅厕看看，哪有人啊！他惊出一身冷汗：“她到哪去了？”

他迅速地套好马弄好缰绳使劲地挥了一下鞭子冲出了庙门，他知道他昨天说的话唤醒了霁云法师朦胧的记忆，霁云法师一定去寻找斛律府去了。

“驾、驾、驾……”一路上他不断地吆喝，心中还得核计那几辆马车的时速。

不多时他汗流浃背，他知道他要保护的不单单是霁云法师这个娇弱的女子，他保护的是忠臣的后代。

天大亮时，霁云法师被她后面的车夫发现了，当时所有的车都停下了，段钢下了马，问霁云法师为何躺在车上，要去哪里？

霁云法师说，她去邺城看望她的祖父。这样的理由很充份，一个要看祖父的孙女有什么可谴责的？段钢听后什么都没说命车继续前行。

在京城的探花街十字路口处，霁云法师说她的祖父就在附近住，段刚命五辆车全部停下了，嘱咐她，午时三刻在探花街他们分手的这个地方会合。

兴高采烈的霁云法师喜孜孜地奔向探花街的南端，路上她一直在想母亲在家做什么？父亲在干什么？她觉得她还有个小弟弟，这个小弟弟是不是已经长高了？

强劲的秋风推着霁云法师的身体，她不知不觉到了那个巷口。只要她往东一拐，走出二十步她就会看到白色的围墙黑色的大门。“对，那就是我的家！”

往巷口深处走了大约二百米远，霁云法师愣住了，眼前哪还有白色的围墙，那是一片废墟啊！再往前走，再仔细看，没有错，她的眼前的确是一片废墟。墙没了，门也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她向右望了望，“洪武客栈”的小旗正迎风招展，旗上“洪武”两字清晰可辨。再看左面，她清晰地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门匾：横立刀行。

“怎么没有了记忆中的家？难道这几日父母他们搬走了吗？”

“横立刀行”的掌柜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他口中不停地念叨：“横立宝刀，纤毛立断，横立宝刀，纤毛立断……

这几声吆喝，非常悦耳，好像在哪听过，她仔细地搜索记忆，让已经忘却的记忆重新回到她的脑海。可惜，她没有搜到。

她走上前去，问横立刀行的掌柜：“请问掌柜，那片废墟曾经是谁的府邸？”

张掌柜马上睁大了眼睛，仔细瞧了瞧眼前的霁云法师，惊恐地问：“你在问那片废墟？”

是啊！我是在问呀！”

“你是……”望着斛律婉蓉灰色的法衣和秃头，张掌柜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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