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失去勇气
韩朔与刘二(旧版)

我的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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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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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风起时,花苞才放,青草衔珠,下雨城弥漫着红泥与青苔浸水的腥味,雨后初晴,未必能洗尽尘埃,却总会让人有一种不知名的轻松,于是街道上吆五喝六的叫卖声,马车驶过的隆隆声,屋檐雨水的嘀嗒声……都显得不那么嘈杂。

一方山水,自然有一方人物,似此青山净水,无论暗里有多少风波涌起,日常总是如无波潭一样,名副其实地“放任自流”,有一份清淡气象。然而久静非灵,无论何方世外之地,无鸟鸣幽谷,猿啸山林,总是少一分天心雅致。

“开工了!”

下雨城著名无赖刘二,一如既往地早起巡街,丸子髻斜插棕木钗,上半身粗布青衣短袄,下半身则扎眼不已,配着件浆红齐膝短裤,双手插兜,木屐踢踏,溅起的尘珠落在路边数个水果摊上,引来几位摊主的轻声喝骂,而留着一把长胡子闭目养神的老关头,却是好似浑然不知,唯有左手指间把玩着一支迷你版黑木小刀,一刻不停,形制奇特。刘二则随手拿了个苹果塞嘴里,有意无意瞥了眼那刀,含糊不清嘟囔了一句:“左手刀?看着不像啊,天天搁这装深沉,老子都快以为你是啥世外高人了!”

边想边走,一直顺手,路过了各种摊位、店家,不多会儿,怀里就堆满了白拿的点心、花果、锦缎、玉石、胭脂……而路上赶集的众人好像都对此见怪不怪,兀自做着自己的手边事。

至于刘二先前嘴里的苹果早已不见踪迹,叼着半个大饼,咧嘴笑着,歪斜着发髻在青石板路中间一路小跑。

突然。

刘二放下双手,后弯扶在腰间,不去管饼子与怀中物的一地狼藉,双眼紧闭,似是整个人停滞了一瞬。

说来也是倒霉,一辆马车从后方呼啸而来,

得益于那身鲜亮衣着,御者早早看见,堪堪将马车停在了刘二身后。呼哧呼哧的马匹喘息声似乎惊动了刘二,只见其微微向前傾腰,两手做奔跑状,身后“噗”的一声,散出了一团黄绿色气体,和着马儿的哈气,冲向马车方向,那马长嘶一声,俩蹄子一蹬,刘二就到了空中,慌乱中身子急旋,一个凌空跃起,站在了桃花肆的酒旗杆子上并从空中传来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你二爷爷!”

话音甫落,他便一手横眉,眺望状,蓦地嘴角勾起,言语道:“哈!云姐姐今儿个已经出摊了,就不与你等计较了!”随即两手各抓住两边衣角,做大鹏展翅状,眼看要落到一家花肆旁,突然一个闪腰,歪歪扭扭地向前朝那个正在摆放花器的黄衣姑娘扑去。只是可惜了这好一出“无心插柳”!

那女子轻眉微蹙,不闪也不避,顺手便提起一盆仙人球置于胸前,好让这个登徒子知难而退。孰料那刘二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便即刻摒退,来势不减,口中还嚷着“云姐姐,云姐姐,接着我,接着我!”黄衣女子见此勃然大怒,向前抛出盆栽,右手极速掐诀,一把大剪子登时出现,刘二见势不妙,身体一个侧转,倒向了一排锦花丛中,殊不知有流光一闪而逝,倒地入手便是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原来不知何时此处已突兀现出数丛荆棘。惊跳起身后,呲牙咧嘴的刘二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捋了捋额前几绺发丝,小跑至女子身前,做了一揖,道:“云岫姑娘,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云岫冷笑不已,将剪刀放到一旁,一边弯腰摆花,一边说道:“哦,是吗?妾身昨晚沐浴时似有贼人悄然而至,我掷出步摇,恰巧中了那厮小腿,其一个趔趄,似是碰到了什么花植,怪叫一声,即趁夜色遁去。今早起来收拾花圃,才发现原来是数月前引入的西域清气花已然盛开,尽态极妍处却也不妨此花疏血络经,活气清身之效。话说回来,不知刘公子知晓此花否?”

刘二闻言讪讪一笑,却是暗叫一声“大意了!”随即言道:“竟有此事!巧了个巧,在下刚好在前边街上左腿受了点伤,还望姐姐不要疑我才是。”

“哦,刘公子怎知是左腿啊,莫非……”云岫话音未落,即听到一个温醇嗓音,

“哎,刘二爷器宇轩昂,翩翩君子,不为小恶,不避善行,兢兢业业守一方平安,日常诸事就冗烦不已,怎会行此鸡鸣狗盗之事,还望云娘莫要错怪好人啊!”

刘二听了此语,于心中大呼好兄弟,好兄弟!面上强笑转强笑,身子急转,便要向前去勾肩搭背一番,好谢一谢这个白面小子。

而云岫也转身望去,原来是早几天前入城,便于她这花肆旁摆下个字画摊子的青年,一身青衫,披着头发,赤着脚,倒持一剑,却是锈迹斑斑,不见锋芒。虽打扮怪异,但看着还算俊秀,这几天书画没卖出去几张,倒是给这几条街上的妇人反反复复都看了几遍手相、面相,连带着自己的花也也卖地较为可观,还是要承这份情的嘛!

于是也不介意那个“云娘”的亲昵称呼,弃了手中花盆,释下两只云纹大袖,步姿袅娜微微向前,一身黄色水烟罗裙,披着件淡蓝轻绡,映着蛾髻簪花,步摇珠响,对其施了一个万福,抿嘴笑到:“公子所言极是,许是妾身多疑了,只是事关女子名声,不宜等闲视之。”刘二却是在那青年身边随手抬起一盆斑斓大花边看边随口说道:“对的,对的,云岫姑娘所言极是,我刘二一定帮你留意着可疑人物,顺便给一位位姑娘们通知到位,防着那腌臜物,再有劣行。不对,不对,想我刘公子这等威名在外的豪杰罩着的地盘,怎会有人敢在此造次?”言罢,又问道:“此花何名,一如美人颜色?”那青年似是察觉事有不谐,默默退后数步。

云岫面色稍有不虞,只是淡淡以“清气花”三字相对,刘二脸色当即大变,“原是此物害我!”话音刚落,便觉不妥,抱着花盆,即欲向后窜去,哪知有腿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刘二便恶狗扑食似地贴到了道路中间,惹来游街孩童的一阵哈哈大笑,刘二一个弹跳起身,随意拍了拍衣上水渍灰尘,转头举手,祸水东引道:“云姑娘,不是我,真不是我啊,都是这小子见色起意,怂恿咱去的呀,咱可是啥都没看到啊!哎,哎,听我解释啊,别关门啊!”不知何时,那青年已到了刘二身边,丢了手中剑在摊上,苦笑道:“刘剑神一身正气,晚辈我自然是信你的”刘二却不为所动,唉声叹气不已“难以掌握,难以掌握啊!”

青年笑容玩味,懒懒一句:“还需琢磨,还需琢磨!”

刘二眼中一亮,两手拍其肩膀大笑道:“道友,道友啊,不期是豪杰,不期是豪杰啊!前几日事急未得空,还未请教!”

青年淡淡一笑:“了却人间疏狂,带剑不带鞘,花石郎韩朔是也。”

“韩兄弟,果然是意气重,剑气长,不知可曾听说过我的故事?十荡十决,簪花小银枪刘大锤!”

“前辈莫要诓我,论意气之深剑气之重,千百年以降,谁又敢说能及得上剑神之万一呢?即论枪术,恐怕也是当世前溯五百年鲜有人匹。”

刘二笑意渐去,双眼紧眯,一只手在韩朔肩头数次抬起落下,蓦地一叹,复一笑,不见其有任何明显动作,风起无形,韩朔面上一惊,倏忽之间极速退去,面色稍显苍白,再不复从容姿态,右手掐诀,左手横剑于胸,严阵以待。

环视四周,却只有笑声萦绕,刘二早已消失不见,正疑惑间,心思刹那流转,明知是无谓之举,仍起左手剑向斜后方刺去。

“剑术不错,意思可是半点没有啊!看样子是得了连心的传承,话说你小子到底是个人才,说吧,怎么搞定的他,连这把剑也能诓来”刘二两指夹住锈剑剑尖,啧啧笑道。

韩朔此刻神情沮丧,闻言苦笑:“我能有什么本事,当得起剑神大人这等夸赞,不过是机缘巧合,在连前辈重伤坐化之际,侥幸遇见,前辈不愿一身剑术剑道就此归尘,勉为其难收了我做关门弟子,教了我十几天,便驾鹤西去,临终时嘱咐我,于山中练剑三年,之后到下雨城寻剑神前辈,说见了您,自会有一番光明前途。”

“多年不见,连兄竟已作古,浊酒一壶,聊做飨祭……”刘二脸色颇为黯然,沉默片刻,隔空盘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酒壶,三只酒杯,满上后,一杯一饮而尽,一杯慢撒地上,第三杯提起又放,如是者三,面色潮红,突然以左手剑指天,大喝一声,整座下雨城上空刹那之间,天色骤变,黑云压城,数条黄金巨龙从天空漩涡处呼啸而来,刘二狞笑一声,发髻披散,左手倒持锈剑,右手横一棕色木质长剑齐眉,拔地而起,悬停空中,朗声道:“剑名,古道,霸秀,今日刘景秀为好友连心出剑,天挡杀天,佛挡杀佛!”言罢,一道红色流光直冲巨龙而去,一瞬间,天地寂静,满城无声,怦然一声巨响,无数金光如雨般从天而落,香沁满城,一时清明。

半刻之后,刘二现身在目瞪口呆的韩朔身前,掂了掂手中的锈剑,略显疲倦,难得正经道:“古道热肠。吾失一挚友,人间却失一大豪杰。此剑拿去,莫要负了连心的磊落传承。此处也不是你可以久待之地,且去吧!剑术虽从天上来,却不可不往红尘去。”说完,一拍屁股,低头四处找了一下清气花盆栽,咧嘴一笑,招着手冲着花坊撂下句:“云姐姐,云姐姐,等我抓到了那采花贼,再来拜会啊,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啊!”

韩朔一阵无语,一个激灵,上前拽住了刘二的,立时大哭:“刘师叔啊,咱师父命薄,没教过咱几天剑术,就仙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山中练剑三年,渴饮朝露,饿食野果,与山猿精怪斗法,和虎蛟蛇豹猛搏,三年啊,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师门故人,想要学些傍身术法,高明剑术,先保着自己不死,再想去开宗立派,光耀师门。师叔啊,啊啊……”刘二似乎有些不耐,剑光一闪,短袄内衬衣袖即断裂开来,陈朔愣了一下,扭捏不已,望向刘二言道:“师叔竟有此意吗?我也不是不可以……”刘二被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正犹豫间,不经意瞥见手中花,灵光乍现,诡秘一笑道:“既然你想要学些傍身技艺,不妨去找另一人,那可是天上天下公认的万法道长,道号纯阳子,红尘观主啊,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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