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23章 全新的阿伊（7000字更新求收藏）（旧版）

基安.阿伊越来越觉得，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以两个女人的生命作为“投名状”，在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大人（大辛希布大人）的身边好似站稳了脚跟，却不过仅此而已——也就是没再次被赶回那个小小的“迈汉”庄园罢了。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如饥似渴地从各种书籍和手抄本上学到的那些东西——以及费尽心机策划的所谓种种“计谋”，在狡猾老辣的大辛希布大人面前，简直就像刚从蛋壳中孵出的雏鸡一般幼稚可笑。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心机和技巧都是徒劳的。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人生规划的合理性与正确性。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乃至心中所想、最隐秘的欲望都能被那个老头一眼看穿；那么，同这样的一个人朝夕相处、甚至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地向上爬，在那个人看来，也许就好似高塔顶端的神灵正在冷冷地注视着塔身上一只竭力攀爬的臭虫那般感到不屑与可笑吧……

每当阿伊想到这里，后背上便冒出阵阵冷汗，而在“迈汉”庄园中曾经烧红了他全部身心的澎湃激情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霎时间变得索然无味。

唉，也许，“迈汉”庄园之中枯燥劳碌却又平静无比的生活，才真正适合自己吧……

而让他感到无比失望的是，从那以后，大辛希布大人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有安排什么具体的职位，也没有指派完成什么工作——也就是说，在这座偌大的行宫之中，他，来自“迈汉”的总管基安.阿伊，一直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人：不是自由人，也不是奴隶，不是老爷身边的随从，更不是发号施令的主管……他在这里成了一个地位十分尴尬的多余的人，只好每天都闷在自己的房间中无所事事。

这种状态更加剧了他惊疑交加的情绪——自己的老底、甚至父亲的老底都被那个老头摸得一清二楚，而他却始终把自己晾在一边，这……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阿伊惶恐不安的状态很快便被大辛希布老爷一个新的决定终结了——来自“迈汉”的基安.阿伊被任命为阿玛尔纳行宫的“副管家”，作为“大管家”阿蒙涅姆哈特.安特夫的助手来管理这片庞大的建筑群。

一个副管家……这个待遇非常不错！对阿伊来说，简直就是野鸡变凤凰。

不过，那个“大管家”安特夫老爷可是一个不好惹的人。

这个人和几乎所有贵族老爷家的“大管家”一样，是一个标准的“家生儿子”——据说，他的家族已经为辛希布家族服务了三代之久。

此人看上去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却掌管着辛希布家族阿玛尔纳行宫之中的生杀大权，以铁腕管理着这座宫殿——听那些行宫之中服务多年的“老人儿”传言，大辛希布大人每年都会给安特夫一定的“杀人”指标：有时候甚至会允许他一年杀十个人！

阿伊对杂七杂八的可怕传言并没有什么感觉，却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安特夫老爷的态度：这个人对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副手似乎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这样的态势迫使可怜的年轻人不得不更加谦卑和小心翼翼，来表明自己对“安特夫老爷”的权威绝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事到如今，这个倒霉蛋的日子过得压抑极了、难受极了。

他每天不得不谦恭地跟在安特夫老爷身后，巡视整个宫殿；而当那个趾高气昂的大管家累了倦了需要回房休息时，他还得小心翼翼候在门外，随时听从差遣；如果仅仅是巡视也就罢了，那个人还把所有最琐碎、最棘手的事务统统塞给了自己，例如，制作每天，是的，是每天的收支账目，而这些活计本应由行宫之中的专职书吏来完成！安特夫老爷的理由是“小阿伊识字、可靠”（安特夫可是一个文盲），这项琐碎浩繁的任务可把他搞得筋疲力尽；例如，安排一些最得罪人的差使，比如说，处罚某个不听话的奴隶——行宫之中的奴隶大都是辛希布的“家生儿子”，有的老奴的资历甚至比安特夫都要老；那个大管家平时可不敢动那些人，现在索性全都甩给了可怜的“副管家”——这项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把这个年轻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例如，安排他亲自跑腿采购一些奇奇怪怪的、根本就买不着而辛希布老爷又迫不及待地需要的某些东西，而稍微拖延一点便会被老爷痛骂……在有的时候，安特夫老爷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指令他去做一些最下贱的苦力才会做的活计——挖沟，砌墙，甚至还有掏粪！

那个大管家正在起劲儿地欺负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

阿伊的生活顿时变得一片灰暗——什么豪言壮语，什么雄心壮志，什么精心策划的计谋，什么冷静深沉的思考，在日复一日、琐碎无聊却又令人精疲力竭的生活之中被消耗得一干二净，而“阿伊”——那个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最终爬上了人生巅峰并成为自己榜样和偶像的远古时代的奴隶，此时此刻却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他的全部生活，只留下了一个字——“熬”，而他唯一能够寻求慰藉的，也只有亲爱的姐姐尼普特了。

感谢神灵，那位尊贵的辛希布老爷并没有接受他的所谓“好意”，而是让他自己接收了本应奉献出来的“礼物”——一个丰满迷人的女人，还是刚刚做了母亲的——也许那个老头压根就看不上这份“礼物”，不过阿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他生活的最大指望，就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偌大的阿玛尔纳行宫之中为自己准备的小房间之后，能够享受片刻女人的温情。

但是，现在的尼普特，不再给予这样的温情了。

阿伊觉得很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心中有好像什么东西满满地堵住了胸口，直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和亲爱的尼普特姐姐已经完全失去了当初的激情——不不，问题并不出在自己身上，他毕竟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问题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尼普特姐姐不再温情脉脉，不再婉转承欢，而是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厌恶与嫌弃——阿伊能隐隐感受到那种骨子里的嫌弃。

此时此刻，那女人费劲儿地挪到床头，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阿伊喘息良久，突然坐了起来，在下身裹上了围裙，又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床边窜来窜去。

尼普特并不说话，而是一脸淡定地做着自己的事。

“尼普特姐姐，”阿伊突然闷声闷气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小基安？”那女人吓了一跳，“什么会这样？你是说……”

“不要叫我基安！”阿伊粗暴地打断了她，“叫我阿伊，阿伊！”

尼普特张了张嘴，却不再说话了，而是平静地披上了自己的罩袍。

“你不爱我了吗，尼普特姐姐？”年轻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激情和爱意了？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出乎他的意料，亲爱的“尼普特姐姐”并没有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反驳。

她竟然沉默了！

阿伊的身体顿时变得一片冰凉。

“不，阿伊，你想多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道，“我嘛，还算依然爱着你……”

“还算？什么叫‘还算’？那你现在为什么这样对我？”阿伊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迈汉’的时候，你每天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我回来，每次你都会用温柔的手指拂去我脸上的汗水；每个晚上你几乎都是迫不及待地和我……我能感受到一个最美丽、最温柔的妻子所应该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姐姐！我感觉你变了，你不再对我展露出一丝一毫的笑容，你不再关心我的起居冷暖，你甚至厌恶我碰触你的身体！是的，别看我是男人，我的感觉也是非常准确的！”

尼普特低下了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油灯跳动的光影之下，她的脖颈曲线真是美极了。

“你不再爱我了，是吗，尼普特姐姐？”阿伊的话语中已经带了一丝颤抖，“要么……就是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你后悔来到阿玛尔纳了？”

女人依旧不说话。

“你……来到阿玛尔纳之后，你开始想念安虎老爷了？”年轻人提高了声音，“这里勾起了你的回忆？是这样吗？”

尼普特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突然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

阿伊的目光扫到了床头边那盏装了乳汁的小铜盆，顿时恍然大悟。

“你想念你的孩子，尼普特姐姐！”他激动地走上前来，扶住她圆润的双肩，“你想念你的孩子了！”

女人用力摇了摇头，哭声却越来越大。

“尼普特姐姐，孩子的事情……”阿伊只好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温柔地哄道，“我们之前都商量好的呀！孩子交给辛希布老爷抚养，他会获得更好的成长……你还是他的母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真的，尼普特姐姐。我亲眼看到了老爷为可爱的宝宝准备了至少四个奶妈，你放心，绝对比呆在我们身边安全可靠……”

“不是孩子！”尼普特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大声说道，“不是因为孩子！”

“那是因为什么？”阿伊大吃一惊，“那是因为什么？”

女人突然站起了身，远远地走到对面的一张长条木椅上坐下了。

“告诉我，阿伊，”她死死盯着年轻人，颤声问道，“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杀死了塞尼松与和哈杰塞尼松姐妹俩？”

阿伊的大脑中顿时轰的一下，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变得瘫软无比——该死的！肯定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下人把那天发生的可怕事情说出去了！

“是不是？”尼普特的眼泪滚滚而下，“你是不是亲手杀死了她们？”

“是的，尼普特姐姐，”阿伊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地说，“我亲手杀死了她们，用辛希布老爷的小刀，当着他老人家的面。”

女人惊讶地捂住了嘴，眼泪如同小溪一般从眼窝中涌出。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脸惊恐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们？”

“因为她们是辛希布家的叛徒，她们背叛了老爷！”阿伊咬牙切齿地喝道，“是老爷亲自下命令，让我处决她们的！”

他在“亲爱的尼普特姐姐”惊慌的目光注视下，将那天发生的血腥惨案简要地说了一遍。

而听完解释，女人的哭声却更大了。

“这……这就是你所谓的‘背叛’……”她的声音已经抖得厉害，“她们不过是同我们旧日的伙伴有了一些联络……而你，竟然在老爷面前说她们都是‘叛徒’……”

“她们就是‘叛徒’！”阿伊的脸一下子胀红了，“对老爷来说，下人们相互串联联络旧主，诋毁新主子，就是怀有异心的叛徒！这是绝对的！”

“……不，你，你说得过于严重……”

“她们该死，尼普特姐姐！”

“她们该死？你说她们该死？她们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基安！”尼普特泪如雨下，“她们可是你的好姐妹！你……你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姐妹！”

“不，尼普特姐姐！”年轻人暴跳如雷，“不是我愿意杀死她们的！我是在执行辛希布老爷的命令！我是老爷的人，我必须维护辛希布家的规矩，我不得不这样做！”

“基安！”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他大声说道，“……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你……好，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是的，我承认我可能还爱着你，我此前也确实曾经幻想着，你，年轻的基安，是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的依靠……但是我发现自己想错了……”

“想错什么？……姐姐，不要叫我基安，叫我阿伊！”

“不，你永远都是基安！”尼普特尖利地喊叫着，“我想错了，基安！我告诉你吧，我害怕你，是的我害怕你！你就是一条毒蛇，基安，一条阴暗的、可怕的、冷酷无情的毒蛇！是的，有人把那可怕的一幕全都告诉了我，基安！”

阿伊面色苍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人在灯影中疯狂地喊叫。

“当你残忍地划开塞尼松的喉咙的时候，你的良心在哪里？”尼普特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地大声指责道，“当你一刀又一刀扎向哈杰塞尼松的身体的时候，你的良心又在哪里？那个可怜的妹妹比你的岁数还要小，你竟然下得去手！啊……我怕极了基安，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害怕有那么一天，你，基安，这个搂抱着我求欢的男人，会跑到老爷面前说，看哪，辛希布大人，这个尼普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你会眼睛眨都不眨地、亲手用刀子划开我的喉咙，然后冷漠地看着我在血泊中挣扎死去……你一定会那么做的，是吗，基安？”

“不，尼普特姐姐，不……”年轻人一下子呆住了，虚弱地喃喃自语道，“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怎么可能这样？我是那么的爱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呀……”

“亲人？”尼普特嗤之以鼻，“你同塞尼松姐妹俩共同在安虎家生活了20多年，当你下手的时候，可曾顾及到一丁点姐妹之情？当你举起刀子的时候，可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亲人！……呸！”

“……我是在执行老爷的命令呀……”

“命令，基安！”女人嘶叫着，“当老爷命令你杀死我的，你会犹豫吗？不，你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相信我，姐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伤害你……”

“不，基安.哈列姆，”尼普特疯狂宣泄了半天，突然平静下来了，“你是一个男人，你和我说过你的野心，你的抱负……我现在突然有点理解你了。是的，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宿命——成为你们男人发泄的容器，成为阴谋的牺牲品，以及向上爬的垫脚石……也许，在某一个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不知不觉成为你的下一个阴谋的牺牲品……不过我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谁叫我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呢……”

话说到这里，尼普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到身边的桌子上哀哀痛哭，双肩在剧烈地颤动着，看上去真是令人心疼极了。

阿伊的眼睛也红了。

他多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大声说：不，你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你还有我，你完全可以依靠我！

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也想哭，而眼中却干枯无泪。

他就呆呆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人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呆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一盏油灯昏黄的火苗。

阿伊也傻呆呆地枯坐在床头，盯着面前的那个铜盆——那里装了小半盆白色的乳汁，“尼普特姐姐”的乳汁。

小小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沉闷。

这个年轻人的大脑已经进入了一片“放空”的状态。

他本想使出浑身解数向那个女人解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他本想向她倾诉，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环境中安身立命是多么的艰辛不易；他本想向她辨白，不不，一切绝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他绝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是一条喷着毒汁的可怕毒蛇；那样的一出悲剧纯粹是一个误会……是的，他还是那个善良、博学、温文尔雅的小基安……

突然间，他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身处这个污浊的世界，一直觉得在这一大块无边无际的烂泥塘中好歹还有一块干燥的、干净的、纯洁的小岛供他休憩、喘息，那就是美丽的尼普特姐姐，以及她营造出来的甜蜜的家；而她却已经在毫不留情地猜忌自己了……猜忌才是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时不时的窜出来咬上一口，将人的心咬得鲜血淋漓。

真正残忍的是她！

她亲手撕碎了二人之间如同珍宝一般的相互信任，她亲手砸烂了二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她亲手摧毁了两个人可能的未来——他正在全力营造的未来！

“尼普特姐姐，你觉得……”阿伊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你觉得，我们还能过下去吗？……”

“我不知道，小基安，”尼普特呆了一呆，长叹了一口气道，“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女人，爱你，照顾你，伺候你，甚至为你生儿育女吗？不不，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要离开我吗？”

“我都和你说了，小基安，”女人忧郁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不过，小基安，如果你觉得我碍事，如果你觉得我窥见了、或者泄漏了你的什么秘密的话，你可以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她一脸平静地看着阿伊，冷峻严肃的目光，使得这个年轻人的内心深处开始翻江倒海！

“如果你，小基安，如果你又在策划一个什么新的阴谋——啊，请原谅我使用这样的字眼——如果你打算用我来完成什么计划，”她继续小声说道，“或者，策划我成为一个什么牺牲品的话，请不要客气，你可以随时下手……只不过，看在我们一同在安虎老爷家中长大的份儿上，看在我之前伺候你那么久的份儿上，请你在动手之前告诉我，我死也要死得明白！”

尼普特说着说着，再度泣不成声了。

阿伊的心顿时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他突然觉得，自己竟莫名其妙成了那女人的仇人——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和她和解了！

恍惚之间，这个年轻人突然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

在他20多年的人生中，他一直都想当一个“好人”，并始终以“好人”自居；而他的野心，他的谋划，在他看来，都是为了使得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至于那些“冷酷无情”的想法和行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的时候，为了达到一个崇高的目的，也许不得不不择手段；

就在现在，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最最亲爱的“尼普特姐姐”，已经在道德和人格上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是的，那个女人亲手杀死了“好人”基安.哈列姆。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正是他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善良的自己。

阿伊突然觉得浑身无比轻松。

从今往后，他要永远地告别那个光明的、美好的、善良的世界了——他曾经那样真诚地向往着那样的世界；他自愿地跳身于一片黑暗混沌之中，并且甘之如饴。

他不后悔，今后也绝不后悔。

“尼普特姐姐，你休息吧，”阿伊一下子站起了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女人，“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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