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思。
嬴峰抬起头来,看着李斯,缓缓的说道:“李老,帮我个小忙,帮我引见一下现在的巴家家主。”
本来吧。
李斯听到‘帮我个小忙’的时候,心中一喜。
可接下来,再听到后面的话,整个人都愣了那么一愣。
引见巴家家主?
李斯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再看到嬴峰那认真的神色,李斯苦笑了一声道:“无双候说笑了,老朽敢保证,现如今,整个咸阳城里,都在谈论你的大名,以你现在的地位,又何须老朽引见,只需要差人过去送上一句话,那巴家家主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至这里。”
听到李斯的话,嬴峰怔了一怔。
随后,便反应过来了。
好吧。
是他自己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大秦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漫说是在这个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低下的时代了,便是在后世,二号想要见哪一位顶尖富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嬴峰给了李斯一个歉意的眼神。
随后,便招来了管事。
“你去巴家走一趟,告诉巴家家主,就说本候要见他,有要事相商。”嬴峰吩咐道。
“诺。”管事赶忙应了一声,缓步退出了大殿。
看到这一幕,饶是李斯纵横朝堂三十多年,亦是有些迷糊了。
堂堂大秦国师,即将开府变法,总理国政,竟要找一个没落的富商,还商量要事?!!
商量要事,不应该是找大秦的重臣或者始皇帝吗?
你找一个富商商量个哪门子要事?
总不可能说,是要商量赚钱吧。
“李老似是有所疑惑。”嬴峰自是注意到了李斯的神色,笑着说道。
迎着嬴峰的目光,李斯如实点了点头。
“敢问李老,如何看待商人,如何看待商业?”嬴峰没有直接回答李斯的疑惑,而是先问了李斯两个问题。
闻言,李斯微微一怔。
“商人逐利,低买高卖,唯利是图,战时,更是大发横财,甚至于,将本国之情报贩卖于他国,为世人所不齿。”李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开口说道。
嬴峰笑了笑。
对于李斯的说法,他并不意外。
战国时期的商人,大多都是如此。
贩卖各种战略物资的同时,暗中收集情报,然后将之贩卖于他国,大发战争横财。
这和李斯的个人能力高低无关,时代的局限性而已。
那笑容只是一闪而过,接着,嬴峰的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李老之言大谬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何错之有?”嬴峰开口说道。
未待李斯作何反驳,嬴峰继续说道:“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今日,我被陛下封为国师,总理国政,未来,无论是做何事,最想要考虑的,必然是大秦的利益,难道说,这便不是逐利了吗?”
闻言,李斯眉头一皱。
这种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
略作思忖后,李斯开口说道:“无双候此言不妥,无双候所谋,乃是国之大利,商人所谋,乃是个人私利,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说,他李斯是有求于嬴峰。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一味的符合嬴峰。
隐隐之间,他能看出,嬴峰似是对商人颇为推崇,想要提高商人地位,发展商业。
而他主政的这些年里,虽不至于说过分的打压商人,可对商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如何看待商人的问题了。
而是一种治国理念上的碰撞。
他若是附和,岂不是否决了自己过往三十多年的治国理念?
嬴峰开口道:“商人所谋,乃是个人私利不假,可同时,商人谋利的同时,亦为国缴纳了赋税,商人利越重,赋税便越高,如此,又岂能说,商人之利,于国无关?
再有,既然商人所谋乃是私利,那么,为何不想办法,将商人收为己用,让商人为国谋利呢?”
闻言,李斯的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了。
“商人为国谋利?商人,只怕,没有这般高的觉悟吧。”李斯缓缓的说道。
只不过,比起之前来,李斯的语气,已然弱了几分。
“呵呵,商人没有这等觉悟,我等便不会想办法,让他们有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嬴峰微微一顿。
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严厉了几分:“李老,难不成,最近这些年的安逸,已经让你失去了当初的热血和拼劲?
同车轨、同文字、同度量衡,哪一项不是前所未有之壮举?
区区的收商人为己用,便将你难倒了?”
这话说的很重。
其实,李斯的内心深处,已经意识到了,商人不是他观念中的那么没用,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若是曾经的李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斯师从荀子,学的是治国之术。
治国之术,不局限于某一派,但凡是于国有利者,皆可为己用。
有时候,长时间的安逸,的确是能改变一个人。
在他看来,现在的李斯,便是如此。
重症用猛药。
嬴峰想要唤醒曾经的那个李斯。
只有那个李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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