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凡劫
第四章 苍山落雪（旧版）

东边的山谷，阿休抬目打量，洞府外的巨石上却没有老道士打坐的身影。洞里找了一番依旧也是空空无人，一同不在的还有那只黑的发亮的钵，想必是化缘还没回来罢。

阿休干脆坐在了大石头上，盘腿打坐下，心下不由得想起了方才迦叶传的功法。索性当下无事，不若偷偷练下好了。心里这般所想，闭眼默念一遍心法，想来这迦叶师父传经的手段也定是好法门，想之前苦苦背的那些枯燥的经书，天天背到头疼眼花，也收效甚微。今天只是那么手往脑袋上一放，短短诵经片刻，一套功法竟然能深深刻在了脑海里，仿佛如四肢本能那般自然，实在是好生手段！

一边心里暗暗琢磨着心法，一边依着功法里面的吐纳之法有节奏的吐纳了起来。不消片刻，阿休便感受到了这功法的玄妙，果然一丝燥热的气息顺着足下开始游走向丹田，旋即又从丹田游出，沿着浑身奇经八脉缓缓的流散开来。耳间如洪钟大鼎轰鸣，脑海间如金色波涛翻涌。周身上下，自是一阵说不来的舒爽！每一个毛孔都在吞吐不停。倏地不知身体何处出现一缕极细小的阴凉气流也顺着奇经八脉开始游走，跟先前的气息格格不相容，只一瞬间，浑身一阵剧痛迅速袭来，两股气息在阿休的身子里面竟然缠斗起来，只是体内那燥热的气流明显更强劲，只来会缠斗了片刻，黑色的气流便败下阵来，默默消散了开来，但阿休能感觉到，这股阴凉的气流只是悄悄藏匿了起来，并未彻底消散。端是好生的奇怪，只是阿休这会儿，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由他去吧！

这便是修炼么？初次打坐修炼的阿休从没有想到修炼的感觉竟然会是如此的美妙。

“妙！妙！实在是妙！”此刻，阿休已经从修炼中悠悠转醒，不自觉的感叹道！“难怪老头在这一坐就是一天！敢情这修炼竟是如此这般妙事！此时估摸老头也该化斋回来了，今天便到这里罢”心下这般所想，阿休便起身不再打坐，随手抄起来石头边上的一卷破经书，胡乱的翻了起来，只这一会儿，天已经彻底的黑了，还是没见老道士回来，阿休掏出火折子点了火堆，看着洞外黑漆漆的山谷，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起来。

显然，阿休的担心是多余了，正在忧心之际，远处石壁上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一跳一跳纵跃而来，定睛细看，应该就是老头无疑了，那身破烂行头，背着一个包袱，属实有点滑稽！“老头！你今天回咋这般的晚！”阿休唤道。

“嘘——”只几个跳跃，老道士已经到了身前，比手襟声道。有些惊慌的四下张望几下，喘了几口气，又道“晦气！今日晦气得紧！今日这梵净山头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帮秃子都出动了，满山头的转悠，不知道在找什么。我在山门外蹲到天黑没人了，才回来的！”说完开始往下解包袱。一边朝洞里走，阿休也迎了上去接过了道士手里的包袱，包袱瘪瘪的，只兜着几个圆圆的东西在里面晃荡。

“今天又是干馒头啊！”不用打开看，光闻味，就猜到了包袱里的东西。阿休顿时没了兴致。只是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实在是有些饿了。阿休还是打开了包袱，坐在了石台边，翻出了馒头啃了几口，竟然噎住了。老道士赶紧递过了水葫芦，这才咽了下去。

“你这小子！莫要挑拣！如今外头这中周大地甚不太平，各州朝连年交戈，寻常庄户人家哪有这般吃舍！就这点干粮，还是老道我化遍了大半个梵净山周界，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弄来的！赶紧吃你的吧！”老道叱道。

“那我们离开这梵净山不就好了？找一处不打战的地界便不成了？何必在这山谷里躲躲藏藏受这鸟屈？”

阿休属实有点饿了，不消片刻包袱里的干馒头少了一半。

“小小年纪，你懂个什么！若非万般无奈，我好歹也是筑基境小成的道主，何至于此落魄！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哼了一声，便背过了身去，在另一个石台上打坐了起来。只是总听老头这意思，隐居山谷竟然是为了自己好，阿休也是开始犯嘀咕，难道是去外面对自己就有什么不好么？心知老道士的脾气，老头不愿意说的话只怕再问也是无用，阿休也没有再开口。吃完馒头，又狠狠灌了几口水，阿休有些困了，便顺着石台躺了下来。脑海中不由得又翻起来今日山谷那边和尚传授的金刚法诀，仍然是一字不差，就好似在脑袋里面生根一般，稍稍心里宽慰不少。就偷偷跟着和尚学他的那些本事也不失为一条长久之计，自己也总不能就任由老道士安排，在这山谷待一辈子吧！这番想着想着，阿休不由得便神游太虚，入了梦。听着阿休匀称的鼾声，老道士转过了身来出神的看着身前睡着正香的孩子。

“唉，你这小东西！若是让外头知道了你得存在，只怕这乱世还得再乱上几番罢。”一番感慨后，老道士无奈摇摇头，便也打坐入眠了。

次日，梵净寺的钟声如约而至，而梵净山也重归了沉寂，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老道士也是一如从前那般，打坐，催阿休背经书，出去化斋。阿休却每日多了一件事，总要偷得一点时间，偷偷练那金刚法诀。也偶尔去西山谷那边，只是那个迦叶师父却再没有出现。看来是又闭关了罢。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这山谷的矮木野草已经黄绿了十个轮回。而阿休也在这十个轮回间慢慢的长大了……

此时的山谷已值深秋，只见阿休端坐在大石头上，皱眉捧着一卷经书，十个轮回的交替已经磨掉了其脸上的稚气，一头飘逸的长发，俊逸的脸庞，微眯却深邃眼眶紧紧的蹙着眉头，豆大的汗滴顺着脖子流进了道袍里面，窄小且满是补丁的道袍已经难掩下面那魁梧的身躯，炸裂的肌肉也是若隐若现。此刻的阿休若是换一身好行头，那俨然一副大儒形象。用老道士的话来说，就是跟山谷外的那帮秃子是越来越像了！却孰不知，这阿休早就拜了他所谓的秃子和尚做了师父。而阿休的金刚诀亦早有所成，十载的默默勤练，加上身体内那个不知来历的佛骨辅助，这九层的金刚诀，阿休已经练到了六层，飞檐走壁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现在正是道士出谷化斋去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分自己也去山谷外转转。

阿休一个潇洒的翻身跳下石头，四下看了看确定老头还没回来！整理一下破烂的道袍，来到石壁跟前，只一个纵身，便攀上了陡峭的石壁，左右腾挪，连跳几次，阿休的身影便已经来了崖边。崖边是一排无边的墨绿竹林。

“呼——”来到山谷外，感觉这外头的空气都要比山谷内好太多了！正欲朝竹林走去，忽的一白色之物从竹林一闪而过，朝着西山谷那边，一头扎了下去。是什么，阿休也没看清，只听的竹林外一阵嘈杂的呼喝声，连忙追着那个东西一起也跳下了山谷，呼喊声到了崖边，便退了回去。而阿休却是追着那个小东西而去，一直下到了谷底，那个东西终于是跑不动了，一个翻滚后爬在那里身子一伏一伏的喘着粗气。

阿休定睛一看，原来那东西是一只白狐，通体雪白，宛如一团白雪落在了山谷间，身下有三条雪白的尾巴，额间眉角那三瓣梅花痣。有一丝说不来却惊心动魄的美丽。这狐很可能便是精怪的本体所化，只是好像受了伤，又经过刚才一番追逐，此刻莫说动弹，便是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阿休不移开，浑身发抖如筛糠，只是全身力竭坚持不了多久，干脆眼一闭，直接昏死了过去。

“善哉！”看着眼前的白狐，久阅佛经的阿休不忍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且这自古天道便有好生之善德！定然不能就放任这一生灵的生死不管。心下寻思良久，叹了一口气，阿休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抱起了这只因为力竭而昏死的白狐。在这西山谷的石壁上寻了不太深的一个石洞，钻了进去，轻轻放在了地上，从腰间取下从老头子给的水葫芦，这狐狸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外伤，可是瞧这这昏死的架势，估计这小东西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但应该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这小狐狸昏死后牙关紧闭，却是连水也喂不进。可是阿休也实在没什么别的法子，这个事也是决计不可以让老头子知晓的，不然依老头子的话，肯定这只白狐要永远的沉默在这山谷里头，更不会搭救了。阿休寻思良久，仍是左右拿不得主意，索性这里也不会有外人，便藏在这石洞里，任凭其自己生死罢。心里这番想着，阿休便放下了水葫芦在一旁，好让其醒来的时候起码能有点水喝。

“听天由命吧！你这小家伙能不能挺过来就全凭自己的造化啦！”阿休约摸着此时老道也该回来了，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轻轻拍了拍小狐狸，转身又钻出了山洞。

却不知在他出山洞的后的下一刻，那狐倏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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