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穿着血迹斑斑的礼服,站在天城五星酒店的天台上,俯瞰脚底下繁华的都市。
灯红酒绿的街道,纸醉金迷的权贵,一切看似华丽而美好的事物都存在于至高无上的天城。
然而在以前,他还只是个被关押于底牢中该死的死刑犯,他四个月前被天城征用,参与国际电视台的真人生存秀节目。
而这种征用也是他们这些地城居民们唯一真正能看到天空的机会。
国际电视台征用死刑犯参加生存秀节目历时已久,是收视率第一的黄金档节目,并延伸出一大片周边产业。
沈祁刚从艾比塞团体突围赛中获胜,或者说......是搏回了一条贱命。
毕竟......除了获胜团体,其余都死了。
他抬头望向夜空,盯着星星看,宛如珠宝盒中的一颗颗明珠,这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景。
不过他终于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地城,来到了上流社会居住的天城,看到了真正的星空和阳光。
“该走了。”沈祁的经纪人搭乘电梯上来,朝他喊道。
庆功宴在五星酒店第二十二楼,沈祁按照经纪人安排的席位入座,他仍要穿着沾满血迹的礼服参与这场奢华的宴会,也是举办方所要求的,说是为了让大家一眼认出生存赛的大明星。
举办方便是天城排名第一的巨无霸公司——富尔顿公司,它所拥有的十二座巨型浮空城遍布天空,沈祁认识的人当中走得最远的也没有离开过它的阴影。
沈祁到现在仍然记得初来乍到的情景,上升至天城的那一瞬间,阳光像是倾撒下来的,铺天盖地。
他当时伤得非常重,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吃力地朝上看了几眼,心想死在这种地方也值了。
然而他还是顺利活了下来,作为一个生存赛新晋选手,他一共杀了五个人,在血雨腥风中活过了三轮,于是他得以在宛如天堂的天城生活了好几个月。
正当沈祁在宴会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进各式各样的美食时,身后有一只手拍上他的肩。
沈祁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位黄毛年轻人,他客气地跟沈祁说道,自己替郑俞工作,而郑俞想见见他。
郑俞是本届艾比塞团体突围赛的总规划,是一位业界大佬。听黄毛助理说,郑俞看出了他具有成为生存赛明星的潜质,于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要知道,在天城,生存赛明星才是娱乐圈真正的王者,一呼百应的对象,不仅有金钱,整座天城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就是万人瞩目的神明。
沈祁兴高采烈,他现在看到什么都兴高采烈。
他跟着黄毛助理来到酒店顶楼的大居室,这里有宽阔的观星室,客厅大得能进行一场演唱会,或是进行其他任何团体游戏,据说他也时不时在此地进行这样的娱乐活动。
沈祁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要陷进去一般,坐垫柔软得过分。他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装作自己是经常来这种场合的上流人士。
他面带微笑,笑得温柔而礼貌,像个绅士。即便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子。
他作为民风残暴地城的贱民,早已习惯了杀人不眨眼的日子,从十五岁起就是个地道的危险分子,也是因为这个才进了监狱,然后被电视台招募,认为他是个真人生存秀的好苗子。
不过他非常擅长掩饰,假装顺从,假装乖巧,假装知情又识趣一样,这确是一种基本的生存技能,他甚至长了张好人脸,笑起来足够以假乱真。
“我在监控室中看到你在比赛中的优异表现。”郑俞说,“你的形象非常好,这届艾比塞团体赛需要一个英雄,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俞坐到了沈祁旁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噢......那可真是荣幸至极。”沈祁笑着回道。
郑俞拿起沈祁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抚玩,“机会是靠你自己争取的。”
沈祁愣了几秒,意识到郑俞想干什么。
但他坐着没动,任那人玩弄他的头发,心想,他早听说过真人秀里有这种事,有权贵的地方自然难免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双亲已故,至爱亲朋也无,本身他就是个罪犯,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很快成为一堆白骨,变成土地养料。
不就是拿这副躯体供他玩乐嘛,沈祁完全可以做出这样的牺牲。
“我很乐意争取。”沈祁朝着郑俞笑,尽量笑得乖巧。
郑俞也笑了,看上去对他的懂事非常满意,“跟我到卧室来。”
沈祁跟着郑俞走进了卧室,他不懂有钱人的趣味,但他劝自己入乡随俗,来到这里的机会很难得,三轮比赛死了两千人,而大部分人的死亡只是策划者们的心血来潮。
要是得到一个大佬的庇护,或许能活得更好些。
沈祁打量着卧室,除了注意到它的奢华,还下意识地判断出哪里能逃走,哪里可以躲藏,哪些东西可以作为武器。
干这一行,职业病是必不可少的。
郑俞朝地毯的方向撇了一眼,对沈祁说道:“跪在地上。”
沈祁感觉自己在笑,后来他的笑容被形容为猎食者的笑,又或是“面如阳光,实为寒冰”,他们说他有真正杀手的笑容。
他说:“好的。”
郑俞开始解开身上的衣物。
沈祁转头看到桌上有个金色奖牌,那是一次沙滩球大赛的奖品。
被称为天堂的天城,最初也只是小小的一片实验的反重力区,一些有钱人在上面生活。然后它越来越广,像癌症一般在空中蔓延,有钱人纷纷在上面盖房,直到盖住整片天空。
住在下方的地城居民们,无法升上天空,就像是养在地窖的牲畜。他们只有打下灯光,仿佛那就是太阳。
沈祁的父母一辈子没见过真正的太阳和天空,他的兄弟姐妹亦是如此。
而这些有钱人在反重力区建造巨大的湖泊,以进行各式各样的沙滩比赛:沙滩选美、沙滩球赛、帆船赛......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这样的奢侈是他在地城无法想象的。
“我要你假装害怕。”郑俞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过程中叫我‘主人’......”
沈祁拿起奖牌掂量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地重重砸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郑俞瞬间倒地失去意识,沈祁蹲下身拿着奖牌一下一下砸他的脑袋。
谋杀手段一瞬间便思考完毕,但过程太快,无法回忆,以至于成为碾压一切的直觉和冲动。
有人说这是比赛时肾上腺素过剩的结果,也有人说是噱头,但沈祁认为这是人的本性。有时候,愤怒会像汽油在血管里流淌,碰到火星便无法控制的爆炸。
他当初背井离乡来到天城参与生存赛,无非是因为有人骂他的母亲是脏的,得性病死的,孤儿活该。他推了一下那个人,然后场面弄得不太好看......
他母亲确实是病死的,他身上流着qj犯的血。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忍受这种事,大部分人都忍了,不也过得很好吗?
他冷着脸,走进洗手间,把手上的血清洗干净。
整个过程他面无表情,举止镇定,但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不停地发抖。
肾上腺素退去,体内有种东西——大概是现实,像冰水一样浸透了他,胃里皱成一团,很想吐。
那是恐惧感,还有一种完蛋了的感觉。
他还蛮熟悉的。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